“靜海未靖,何以家為?康王未滅,何以家為?太後未除,何以家為?朝廷未寧,何以家為?”太史闌正色答,“不行不行!”
“靜海不是你後院,朝廷不是你家。康王太後不會因為你成親就更聰明些。”容楚恨恨地道,“這和成親有什麼相幹?成了親你我就瘸了腿,再也打不得仗理不得事?”
太史闌一想也對,原來當初這慷慨激昂的話兒,純粹是裝?
“溫柔鄉易墮英雄誌。”她一本正經地答。
容楚定定瞧她半晌,將手一推,“你是指我的溫柔鄉墮你的英雄誌,還是你的溫柔鄉墮我的英雄誌?”
太史闌不答——這還用問嗎?
容楚低低笑起來,胸膛震動,震得她癢癢的,聲音聽起來也癢癢的,“那好罷,就讓我的溫柔鄉,墮了你的英雄誌……”手指慢慢地探下去……
黑暗裏響起一些細碎的聲音,輕微而溫存,隱約有低低的笑,淺淺的哼,模糊的呢喃,這些低沉而美妙的聲音,交織成一曲旖旎蕩漾夜曲,在初夏的夜風中,絲網般飄蕩,網住所有浮沉的心……
在那曲美妙的夜曲裏,時不時也有對話聲傳來。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你肚子好像動了下?”
“哦,胎動。”
“啊?啊!快!我聽聽我聽聽!”
“容楚……”陰惻惻,咬牙低嘶的聲音,“你要不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停下來?”
“別吵,別吵,哎呀她摸我臉呢,這麼小就知道調戲爹爹,真聰明……來,爹爹拉拉小手……”蕩漾得魂飛天外的聲音。
“……摸你妹,那是腳!混賬小子!有種你再動一下!”
“太史闌,別嚇著我溫柔乖巧的女兒!……嗯,咱們這麼努力幹活,會不會吵醒了她?”
“兒子。”
“女兒。”
“兒子。”
天快亮的時候,他們終於累極相擁睡去。
晨曦初起的時候,床鋪有輕微的響動,太史闌沒有睜開眼睛。
感覺到他立在床前,目光將她深深凝注,那目光宛如實質,到哪裏哪裏便如絲綢拂拭,拂這夜迷離銷魂,拭人間別離滋味。
隨即她額頭落下微濕一吻,力道輕輕,也如初夏之夢。似幻景,卻珍重。
他的唇微微停留翕動,似乎有在說話,隻是沒有發出聲音,她用心仔細地辨認著。
直到她聽見轉身的聲音,衣角拂過的聲音,他似乎在桌前停了停,撕下了什麼東西,放在了自己袖囊裏。隨即腳步聲又起,她才睜開眼睛。
最後一眼目送他背影,眸光深深。
他雖是玩笑,她卻記在心中,她要目送他的離開,將他此刻背影刻在心裏。再不要像上次一樣,在彼此混沌中分別。
他必也知道她的沉默目送,盡量走得平穩,好似腿上骨傷全無。
太史闌希望這屋子長些,好讓他多走幾步,又希望這屋子小些,好讓他少走幾步。
他的背影終於沒在門後,珠簾晃動一室光影,恍惚裏還似昨夜,蘇亞被人一把揪開,然後他風塵仆仆,臨門而立,微笑著對她伸開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