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這次,真的不幫她。
然而她臉上連表情都沒有,仿佛毫無所覺地看著容榕,“怎麼?”
容榕放了心,小臉嚴肅下來,示意其餘人出去,身邊隻留了史小翠和一個穩婆。
滿室珠光都聚攏在一起,照耀著那生命誕生之地,此時太史闌亦感謝容楚,是他不惜耗費巨資,用明珠照明,否則尋常燈火的煙火氣,都可能造成感染。
刀光一閃,隱約幹脆利落,“哧”地一聲。
噗一聲輕響,一蓬血打在容榕臉上,她顫了顫。史小翠搖搖欲墜後退一步,穩婆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太史闌隻覺得渾身都似在瞬間炸開,所有緊張繃緊的肌膚、血脈、骨骼……一寸寸撕裂、一寸寸碾壓,一寸寸揉弄,一寸寸化為齏粉……痛……無法言喻的痛,撕心裂肺的痛,從意識深處海嘯般衝出,帶著一片深濃的黑暗和冰冷,將她滅頂……她想被卷去,被掩埋,被打碎,消失在這塵世間不見,勝於經曆這地獄酷刑般的痛苦……然而隱約裏,她似看見那孩子……被鮮血和胞衣緊緊包裹著的小小的孩子……她忽然神智又清醒了些……嘴裏有鹹腥的味道,那是咬破舌尖滿嘴的血,卻連什麼時候咬破的都不知道……又一波劇痛襲來,拉扯分裂,她想起十八層地域的拉鋸之刑,想來就是這樣的,將人架在大鋸子上,慢慢拉死……慢慢拉死……
她渾身的肌膚都在微微顫栗,那是人體對劇痛的自然反應,這時候人會啟動自我保護自然暈去,可她又不能暈,孩子已經露出頭來,容榕卻似被人體內髒的可怕給驚住,手僵在那裏。
太可怕了……完全想象不到的可怕,那一刀下落的勇氣此刻消耗得幹淨,容榕手腳發軟,完全沒有力氣和勇氣把孩子拽出來。
她求助地看史小翠,史小翠倚在牆上,看那樣子手指都抬不起。
忽然容榕聽見細細的聲音,“拿……拿出來……”
她一驚,抬頭正對上太史闌的眼眸,眼前的臉已經麵無人色,濕漉漉的頭發遮了半張臉,人好像瞬間就瘦了一半,幹枯得令人心驚,但眼眸居然還是亮的,甚至是溫暖的,眼神裏……滿滿的信任和鼓勵。
看她看過來,太史闌甚至慢慢扯出一個微笑,“做得……很好……繼續。”
容榕閉了閉眼睛,她覺得震撼,無法想象這一刻居然有人還能笑出來。
她想,這一生,這一個淒慘狼狽卻鐵般的笑意,她永不能忘記。
容榕的眼睛再睜開時,目光清亮,隻盯著眼前,那是哥哥的骨血,是容家期盼的新生兒,是嫂嫂拚了性命要保護的生命,是她的,救贖。
她要保住他。
容榕開始取那個孩子。
太史闌又開始了一輪被架在火上烤的折磨,她手腳都在細微的震顫,唇角一線細細的血蔓延,但周身已經感覺不到痛,隻有烈火、冰雪、高山上萬年不化的冰川的尖銳的棱角……在輪番灼燒磨礪著她……忽然烈火都不見了,麵前就是雪地,無邊無垠的雪,看不見盡頭的雪,天地之間一片混沌,再無別物,隻有她破衣爛衫,赤腳行走,被那些隱藏在雪地裏的無數尖刺冰棱,不斷刺破肌膚腳底,一路過處,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