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什麼,景泰藍沒說完,她知道他說的是“遲了就腐爛了”。隻是怕她受不住,不敢說罷了。
她當時很奇怪地瞟他一眼,道:“好端端地送回麗京做什麼?”
當時景泰藍看她的眼光,大抵怕她瘋了。
其實那幾天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寫著“她傷心瘋了”幾個字。
所有人都認為,容楚死了。
雖然死因不明,甚至沒有理由,但是再笨的大夫,都能確認容楚的死亡。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一開始心口還有一絲熱氣,漸漸身體也冷了。
壯年者猝死,這在南齊並不鮮見。尤其將領,壓力大,熬夜多,受傷多,壯年猝死不在少數。容楚這樣的情形,眾人雖然驚訝哀慟難以接受,心裏卻是認了的。
經過趙十八那一層解釋,眾人又抱了一絲希望在等,期待著郡王能自己醒來,睜開眼笑說不過一場玩笑。
然而時光分秒過,對生者漫長,對死者永恒。
太史闌卻不打算等了,她明白了,等不會有結果,保不準真的等來的是一場死亡。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她該和命運再次做賭。
老天送她來,就是來搞破壞的。
至於別人認為她受不住也好,哀慟過度也好,瘋了也好,都是她的事,是她和容楚的事。
“你累了嗎?”她撫了撫他嘴唇,“我現在和你說話了,你開心不?”
她在他身邊坐下,拿起水壺灌了一口。發呆。
時光如果能倒流,多好。
她如果能學著更成熟一點,多好。
那麼就不會有那天的生氣,不會有那晚的冷遇,不會讓他徹夜徘徊,徹夜歎息。
想到他生前的最後一晚,是在她的冷眼中渡過;想到他停止呼吸前一刻,還在惴惴不安偷窺自己,找機會尋求原諒;想到他輕輕往馬頭一靠時,最後一刻想的一定是自己的憤怒;想到他至死都沒能得到自己的原諒,在落寞中死去——
她忽然便窒住呼吸,淚湧上眼眶。
不,不,沒有這事,他沒有事,他沒死,這不過是龜息之術。是他因為惹了自己生氣,故意做出的姿態,好教她原諒他——
然而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呼喊:不,不是這樣的,他不是不顧大局的人,他不會在那個時辰來這麼一手,他會很清楚這會導致南齊大敗,他更不會舍得她受這樣的傷害……
這聲音越喊越響,她的心越喊越涼。
她輕輕蹲下身,趴在他膝上。
“容楚,”她道,“我不生你氣了。那事情過去了。做你的妻,還是你的妾,我都樂意,以後都我一人做了……我還和你保證,就算你是開玩笑嚇我,我也不生氣,我絕對不會怪你騙我耍我害我傷心,我發誓……所以你可以不用擔心了,我都這麼低聲下氣哄你了,你可以馬上醒來了,你醒來吧,醒來吧……”
她惴惴不安地向上看,頭抬到一半停住,一轉身,再次背起了他。
“走吧。”她道,“你從來就不聽我的。”
一低頭,一滴淚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