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麵鏡中世界展示結束,從虺皋那知悉的隻鱗片爪,和之前“惡情”在自己身上肆虐而過的痕跡,他大概明白了血藏的鏡麵世界是怎麼回事了。
應該是比虺和皋更加殘破的魂體,或者已經不能用魂體去形容它們了,它們承載著原本主人最深刻的,刻入了咕嘟咕嘟流淌的血脈裏、骨髓裏的執念,如果失去了記憶的羈絆,就化作“惡情”。
第一個鏡麵世界裏純粹是獸類相搏,黃鴻銳看到的是“本能”。
第二個鏡麵世界,太師的偏執頑固,大概就是那時文人所說的風骨了,或者可以說是“本心”。
第三個鏡麵世界,給予黃鴻銳的感覺卻和前麵兩個世界完全不同,這次他並沒有處於“天神視角”去做觀察,他的意識附著在了相互對峙著的一個武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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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的‘五絕三歎十一劍勢’這些年非但沒有長進,甚至比我們上一次在天姥峰論劍的時候還退步不少。”黑衣客身體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穩穩的站在雪落得厚厚一層的百年大樹樹巔之上,他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手中三尺餘長的劍鋒隱入了背部的劍鞘。
“這次老子是當死鬥,為了明我心智,定我心猿。我殺掉了這二十幾年的習武生涯裏唯一的紅顏知己,還有一個喜好喝十文錢爛茶的瞎眼老頭,也和我下了有十幾年的盲棋了。”
黑衣客豎起了右手食指與中指,並做劍鋒,輕輕在他腳底下一劃,沒有一個呼吸的時間。樹枝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百年大樹最為堅實的枝幹,像被細鋼絲切開的豆腐一般整整齊齊的從中斜斜剖開,中間的年輪一圈又一圈好似迷宮,卻不會再次增多了。
“一天我在練劍時想起和他下的一盤棋局,思索之間竟過了半個時辰。”黑衣客搖搖頭,“怎麼能這樣被分神呢?於是。”
“做你‘敗劍客’的朋友,真是倒了幾輩子的血黴了。”黑衣客正前方傳來一聲清亮的說話聲,循聲望去,一名身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正捏著一枚不足兩尺長短的軟劍,麵如冠玉的臉上古井不波,另一隻手還有閑暇輕捋沾染到自己美髯上的雪沫兒。
黑衣客線條分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或者說他隻是咧開了嘴角,好讓他那整齊灰白的牙齒透透氣而已。他摘下掛在腰間的紫藤鎏金葫蘆,一口咬碎了壺嘴,完全不顧麵前的敵人,就這麼咕嘟嘟嘟的灌起酒來,酒漿碧中透綠,很明顯是上好的竹葉青,酒液流動時與冷風一衝,騰起一陣陣白霧,飄散出濃鬱的香味兒。
被稱作“敗劍客”的黑衣人一口氣喝幹了葫蘆裏的溫熱美酒,三指一捏,紫藤鎏金葫蘆應聲而碎,他掌中“撲”的竄起食指粗細、兩寸來長的灰黑渾濁劍芒,紫藤鎏金葫蘆的碎片一下子被絞成了碎屑。
他的對手,灰袍中年男子的臉色終於變了,撚捋胡須的手死死的拽住了自己的長髯,好像要把它們全部拔掉一樣,手裏的兩尺劍器遙遙指住了黑衣人。
“化氣成罡,劍罡。你已經練到先天巔峰的境界了麼?”灰袍中年人氣息紊亂,腳下一時失控,踩不住雪鬆,一下子就要墜落地麵。
他連忙止住話頭,一個漂亮的翻身,跳到了另外一顆大樹上。
他的對麵,“敗劍客”紋絲不動,正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的動作,好像一隻即將開始狩獵老鼠的大貓一樣。
“不會的,這幾年死的幾個隱居高手,‘狂劍君’、‘渡雲劍叟’、‘荒影劍邪’。就包括雲雨樓之上死的花魁蟬娘。他們的身上都是你的‘勾顱’的劍痕!你如果真的登上先天巔峰,劍罡隨心而動,怎麼可能留下那麼明顯的。”中年灰袍人聲音戛然而止,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敗劍客”雖然嗜血成性,但是他入江湖以來隻殺成名的劍客,在他凶名最盛時,江湖上甚至有傳言稱“名劍棄折,無常可走”,而被他擊潰的劍客裏,也的確有數人當他麵折斷了自己多年使用的劍器,最後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