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雨果的“悲慘世界”
我常做一種夢:無比瑰麗的風景突然展現在我眼前,我驚歎,湧起要膜拜的激動,趕緊拿出相機拍攝。可是,不是鏡頭壞了,就是相機壞了,拍不下來,遺憾。
可昨晚的夢,有了突破。我又一次夢見瑰麗的風景,拿出相機,將這美景順利地拍了下來。
早晨醒來,覺得驚訝,發生了什麼,讓我的潛意識有了這樣一個突破?
第一時間想到,昨晚看了電影《悲慘世界》。
實話實說,這部電影多數時候讓我覺得沉悶,不習慣音樂劇的風格,甚至幾次想關掉電腦。不過,這次是和女友一起看的,再者也希望把這個故事看完。小時候,我家窮得像悲慘世界,但哥哥竟然花錢買了一套四部還是五部的《悲慘世界》,被媽媽少見地罵了一次。後來這套書隻剩下一本,不知被我翻了多少遍,卻沒記住情節,隻記住了一種壓抑的氛圍。所以說,這個故事在我心中沒頭也沒尾,這種感覺不舒服,最好是把這個故事完形—格式塔心理學的術語,即把一個事情弄完整。
因這種動力,將電影看完。到了最後,我對這部電影的評價一下子高了兩個八度,從我心中的平庸級別變成“極好的電影”。
讓我內心有這個轉變的關鍵在於冉阿讓臨終前的話,他說,感謝上帝,讓他帶著愛,而不是帶著仇恨死去。
然而,這樣的一幕,或者說這部電影為何能如此觸動我,讓我的潛意識得以升華?
帶著這一問題,起床,淋浴,讓熱水噴灑到頭上—這是我很喜歡的思考輔助方式。
果然,當身體放鬆、頭腦放空,讓意識之流自由流動時,我有了非常豐富的自由聯想,終於細致地看到,我過去的夢,是卡在俄狄浦斯情結的結果。而夢之所以發生轉變,即我的俄狄浦斯情結之所以得以突破,是電影《悲慘世界》的功勞,特別是冉阿讓死前的那一番話發揮了巨大作用。
尚沒有準備詳談自己的俄狄浦斯情結,還是先簡單談談雨果和他的《悲慘世界》吧。
電影《悲慘世界》中,是冉阿讓得以救贖。本來19年的牢獄之災,以及被判入獄的嚴重不公平,讓他心中懷有強烈的仇恨,但先是神父源自彼岸的愛,接著是與養女珂賽特的人世之愛,讓他放下了仇恨,內心得以轉變。
但雨果的現實世界中,他或許是想借這樣一個形象,來救贖他自己。
雨果,1802年出生,父親利奧波德·雨果是軍人,是拿破侖的哥哥、西班牙國王約瑟夫·波拿巴的親信忠臣。雨果的媽媽索菲,並不愛丈夫,隻是因不想孤獨而結婚。他們本來已有兩個孩子,索菲不想再生育,但利奧波德在一次就任新崗位的路上,一時興起,半強迫地與妻子發生了關係,而就是這一次讓索菲不能原諒丈夫的性事,孕育了法蘭西最偉大的文學家維克托·雨果。
讀到這一段文字,或許你會聯想到,沙威的原型是誰。
雨果的生命由此而來,這算不算悲慘世界的開始?好在,索菲非常愛這個兒子。但是,雍容華貴的她,怎麼都愛不上丈夫,卻愛上了利奧波德的一名戰友法諾德拉奧裏將軍,與他有了十年戀情。這場秘密戀愛,因法諾德拉奧裏卷入了反拿破侖謀劃身死才被曝光。隨即,利奧波德將軍起訴與妻子離婚,在官司期間,他使用了種種手段,還在法庭上朝妻子吐唾液。法庭最終判他們分居,但不得離婚。婚沒離成,但利奧波德從此後很少回家。
冉阿讓不斷地問:Who am I?這個問題可以延伸到悲慘世界的每一個角色中,譬如,芳汀是誰?
芳汀這個形象,可以說,很可能是雨果對母親形象的一種整合處理。她很美好,但她偷情。母親偷情,通常來說,對兒子的打擊不亞於對丈夫的打擊。他會懷疑,母親是蕩婦。所以影片中,芳汀淪為妓女。但他為母親辯護,所以影片中說,芳汀是純屬無奈。芳汀淪為妓女後自述說,她被一名男子始亂終棄,也可視為雨果對母親與父親婚姻動蕩的一種理解。
電影中,芳汀淪為妓女一幕非常戲劇化,特別是賣牙的情節,像是兒童的一種想象,而缺乏理性。並且,是賣後牙。我推想,不知是不是源自雨果對母親拔智齒手術的原始記憶。
父母鬧離婚,這意味著,雨果的童年終結了。對應到影片中,是芳汀死去了,而冉阿讓—雨果想象出來的理想父親,要去拯救珂賽特。對父母最失望的時候,尚是孩子的雨果,會不會想象讓理想的父母來拯救自己這個孩子?
在我看來,芳汀的故事脆弱,有些經不起推敲,有些像孩童想象的簡單處理。同樣,沙威的偏執形象,也有些經不起推敲,他過於臉譜化了。我想,這可能也是雨果對父親形象的處理。
孩子不能處理父母的好與壞時,會使用分裂的方法,即將好父母與壞父母徹底分開,將好父母歸到一個人身上,而將壞父母歸到另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