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與藝術的對話(1 / 1)

哲學與藝術的對話

——《花非花》序

我和王小慧多年的一個心願,現在終於了結了。

事情的緣起是在七年前,一家出版社的編輯來找我,計劃出版小慧的攝影集,想請我寫一點文字。我讀了她的自傳《我的視覺日記》,翻閱了此前她出版的幾冊攝影集,驚訝於她的傳奇般的經曆和藝術上的成就,欣然接受了這項合作。

這是我和小慧相識的開始。此後不久,我們見了麵。我們商定,做這本書的方式是,由我設計全書的結構和標題,在每個標題下,我們倆各寫一點文字,配上她的攝影作品。此後,我便抽空做這件事,幾個月後基本完成了我這方麵的工作。小慧是一個在全世界飛來飛去的忙人,她的文字姍姍來遲,當終於來到之時,原先約稿的那家出版社已久無音訊,而我自己也忙,事情就擱下了。於是,這個最初的稿子便在兩人的電腦裏冬眠。不過,我們合作出書的心願從未改變,每次見麵都會談及,希望找一個兩人都有空的時間把書稿討論一下。

2009年5月,我到上海出差,兩人終於都下了決心,我延長逗留的時間,她放下手裏的工作,我們好好聊一聊。四天之中,聊了總有二十來個小時吧,聊的結果是把最初的稿子給顛覆掉了。原來的設計是圖配文,那個結構已經完全容納不下談話的豐富內容,因此,最後的定稿隻保留了初稿的大框架和若幹文字,主體部分則是我們的對話。所談話題相當廣泛,涉及對人性、人生、藝術、社會各個方麵的看法,但是,讀者不難看出,小慧是這場戲的主角,整個對話是圍繞她的人生曆程和藝術曆程展開的。這正是我心中的定位,我基本上把自己放在一個采訪者的位置上,引她說出隱藏在她的作品背後的故事和思考。

和小慧敘談是十分愉快的。她美麗、優雅,坐在我麵前娓娓而談,而我更多的是傾聽。通過敘談,我覺得自己對她有了深入得多的了解。在此之前,我對她的印象主要是兩點。其一,因為她的美貌、風度和經曆,她是以一個明星藝術家的形象呈現在公眾麵前的。其二,她還有公眾看不見的另一麵,幾乎是一個苦行僧般的工作狂,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撲在了藝術創作上。當代中國大約沒有一個女藝術家像她那樣,台上的靚麗風光和台下的拚命苦幹有如此大的反差。在談話中,我試圖解構她的明星形象,尋找她的穿了紅舞鞋般永遠停不下來的藝術追求的隱秘根源。我好像找到了。請讀者留意本書中的《故事篇》,小慧在其中栩栩如生地講述了她的鮮為人知的童年經曆。我們看到,一方麵,這個美女在早年也經受了時代的許多磨難,另一方麵,她的藝術本能在磨難中仍然壓製不住地蓬勃生長。並不是因為她多麼堅強,隻因為她太耽於幻想了,以至於連苦難也化作了幻想的素材,不再能夠真正把她挫傷。一個靠幻想來間隔苦難的小姑娘,長大了成為一個以追夢為終生事業的藝術家,應該說是順理成章的。質言之,她是一個天生富有太充足的藝術能量的人,她的一個人仿佛有九條命的過人精力,她的形式多樣的無邊界的創作活動,她的不斷超越自己的新的藝術嚐試,都可以由此得到解釋。

小慧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媽媽,小慧愛幻想的天性一定是得自她的遺傳。徐慧林阿姨一生曆盡坎坷,卻依然理想主義到了天真的地步,可見她有一顆多麼單純的心。我曾和她通信,她的信洋溢著對精神事物的激情,哪裏像出自一個耄耋老人之手。令我意外的是,她還異常喜歡我的書,而且評論精當,是一種真誠但並不盲目的偏愛。知道小慧和我合作出書的計劃以後,她年複一年地盼望它實現,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加期待本書的問世了。現在終於能把本書獻給她,這是一件多麼高興的事。

在小慧的攝影作品中,花是經常的題材,但她拍出的不是植物學的花,不是園藝學的花,總之不是作為物質對象的花。“花非花”——這是藝術家的一個發現,與哲學家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殊途而同歸。那麼,這本哲學與藝術的對話錄用《花非花》做書名,不是很合適嗎?

小慧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在創作任何一個作品時,從總體構想到每個細節都精益求精,對本書也是如此。在我根據錄音稿整理出初稿之後,她花了大量工夫修訂文字,配照片,並且親自設計封麵和版式。我從這次合作中受教益甚多,謝謝小慧。

20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