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旈黎思考了一會兒,對常完生說道:“父親,就像剛才所說,如果不是您從春閣要來的,那就當兒子多慮了,在兒子的心裏,您不至於做出讓外人詬病的事情。倘若真的是您從春閣要來的,那還請父親您三思是否要把她們繼續留在府裏。”
“噢?那我到想聽聽這背後的理由。”
“父親,自小您就告訴我常家世代書香門第,如果因為春閣的這兩個丫頭壞了這個傳統,兒子認為十分不值得。再者,現在家外已經有人知道這個事情了,而且妄加揣測,認為您‘色字當頭’,甚至還傳到了家裏,這樣的說法確實有損清譽,無論對您,對常家還是對常家經營的產業而言,都是十分不利的。”常旈黎認為自己的想法十分符合家族利益,而且他的表述也是有理有據,如此說法,常萬生應該與他有著一致的想法。再說,兩個小姑娘而已,也不至於讓父親做出什麼艱難的抉擇。
然而,常萬生似乎對他這樣的義正言辭無法認同,他回到書桌前,拿起剛寫好的草書遞到了常旈黎的手上。
“你看看這副字,感覺怎樣?”
常旈黎有些吃驚,他明明是來找父親談兩個丫頭的事情,不知為何父親讓他品起了字畫。不過,他還是仔細地看了兩眼,然後說道: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父親摘抄的這幅字是出自王羲之的《蘭亭序》,筆法偏重骨力、剛柔並濟,而且點畫凝練簡潔,溫文爾雅、不激不厲,著實厲害!”常旈黎頭頭是道地講著,對於王羲之的書法,他也是略懂一二,而且頗為喜歡。
常萬生點點頭,然後喊了一聲:“福生,你進來一下。”
此時正在外邊忙活著的茶室小廝被喊了一聲,有些懵了,不過還是小跑著進了書房。
“老爺,您叫我?”福生俯身問道。
“對,你看下少爺手上的那幅字,然後告訴我你覺得怎樣?”常萬生示意常旈黎把手中的字畫遞給福生。
“啊?老爺,福生本身就不認得幾個字,您要我看書法,不是為難我麼?”福生推脫著。
“沒事,你就照實說,看到什麼是什麼。”常萬生說道。
“是。”福生點著頭,恭敬地結果常旈黎手裏的書法,同樣認真地看了起來。
“怎麼樣?有何感想?”常萬生打斷了看得極為認真地福生,然後問道。
“老爺……這……是不是寫著幅字的人太著急了,我看整幅字上有些字大了、有些字又小了,還是平日裏看書時那些大小一個樣的字好看些。”福生皺著眉頭詢問道,他所看到的,和旈黎少爺完全不同。
“哈哈哈……”常萬生和常旈黎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老爺、少爺,你們這一笑讓福生反倒慌了,是我說錯了什麼嗎?”福生慌張地問著。
“沒事,你能說出你的感受已經很好了,出去忙吧。”常萬生笑著對福生說。
福生見沒什麼事情被責怪,心裏也樂開了花,於是出了書房繼續忙活起來了。
“旈黎,你看,同樣一幅字,在福生的眼裏不過是一張慌張寫下的書稿,甚至還不如書裏的字好看,但在你的眼裏,這幅字卻是風骨俱佳、難以割舍。”常萬生讓常旈黎有些不太明白,他看出了常旈黎的神色似乎還沒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於是繼續解釋道:
“旈黎,字是如此,人也是如此。這兩個丫鬟中,名叫半月的那個雖然出身卑賤,但卻聰穎過人、才學飛揚,這是我所看重的,而非那些人所說的居心叵測。如今世道混亂不堪,能從虎口裏將一個真才實學的人救出也算是功德一件,對此,父親還是心裏有數的。”
“可是父親,她的經曆畢竟並不光彩,這多少……”常旈黎繼續往下說。
“旈黎,我知道你自小心性高遠,對於這些出身卑賤的人也甚少接觸,因此,你的心情我多少能夠理解,但是,這不足以成為你懷疑父親初衷的理由,你要記住,無論一個人再有能力,如果他不能跟隨形式的變化而做出相應的調整,那麼他終將被時代所拋棄。”常萬生的說法讓常旈黎一時無法理解。
雖然父親說明了他並不是為了女色而向他們救出來,但是那些流言蜚語卻依舊縈繞在常旈黎的耳邊,這讓他的那份不舒服久久不能散去。
“可是……”旈黎還想繼續說。
“好了,這件事並不算大,就到此為止,無需再為此耗神,先去忙吧。”常萬生拒絕了他的繼續往下說,常旈黎沒法兒,隻好乖乖地退下去了。
不過,他的心裏始終放不下這個結,他不明白,一件十分清晰明朗的事情為何父親會與他的想法相差那麼遠,於是他打算去找他的母親,也就是家裏的女主人楊素芬聊聊此事,希望獲得她的支持。
楊素芬究竟是站在兒子這邊,還是支持丈夫的決定呢?請聽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