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為做惡多端的安王入獄拍手稱快的時候,卻也在痛罵樓樾的不是人……
離開蘇家南院回驛館時,蘇流螢想起重病的紅袖,更是擔心樓樾如今處境,不由特意轉彎去了安仁裏的院子。
去安仁裏時經過了安王府。
車外人聲嘈雜,蘇流螢伸手掀起半邊車簾,隻見曾經京城最具盛名威望的安王府,此時卻是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平時百姓路過安王府時,都懷著敬畏之心遠離大門口,不敢靠得太近。而如今大家不但圍攏在大門口,更是對著大門處指指點點,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安王府落敗,被百姓圍觀看熱鬧並不奇怪,所以蘇流螢看了一會兒,正準備放下車簾離開,卻在下一瞬間看清了大門口跪著的人時,全身一震!
人群中,一道挺直的玄色身影直直跪在了安王府大門口——除了樓樾還會是誰!
蘇流螢心裏一慌,想也沒想,連忙讓馬車停下。
她跳下馬車擠開人群,正要上前去拉起樓樾,安王府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樓老夫人被下人用軟椅抬著出現在府門口。
無懼四周打量的目光,樓老夫人威嚴狠厲的眸光冷冷從四周圍觀的眾人身上掃過,所過之處,她身上的那種威嚴卻是讓那些尋常百姓經受不住,不但頃刻間讓那些議論聲停下,更有不少膽小怕事的默默退開,離王府大門遠些。
樓老夫人狠厲的眸光最後落在了跪在大門口的樓樾身上。
“逆子,你將整個王府弄得家破人亡,你還回來做甚?!是覺得祖母還沒死,要回來氣死我才甘心麼?!”
怕樓老夫人經不住打擊,更為心中的計劃,安王那怕在聽到宮裏傳來樓樾反叛的消息時,都沒有將樓樾的真正身份告訴給樓老夫人。
所以,至今樓老夫人隻當是樓皇後與安王害死了庵堂的安王妃,才讓樓樾對樓家起了恨心,不僅將樓皇後拉下馬,更是連整個樓家都不顧了。將整個樓家都覆滅了。
樓老夫人不去管樓皇後與安王為何要殺了安王妃,她卻恨因為一個安王妃,讓自己孫兒與整個家族反目了,所以竟是派人去涼山找到了安王妃的墓穴,挖穴開墓,將安王妃的骨灰壇拿回了安王府,揚言要將骨灰暴曬後倒入糞池喂蛆蟲……
安王妃本就死得極慘,手腳筋脈被挑斷後再被扔下山崖,樓樾找到她時,已成了四分五裂的破碎屍骸,怎麼拚也拚不完整,所以樓樾才會將她的屍體火化裝壇安葬……
如今骨灰壇到了樓老夫人手裏,樓樾知道,她說到就會做到。
母親已死得這麼慘,樓樾如何忍心再看到母親死後再受痛苦屈辱,連最後一絲安息都得不到。
得到消息後的樓樾,第一時間就火急火燎的趕回安王府向樓老夫人討要母親的骨灰壇。因為他怕他晚回去一步,按著樓老夫人的火暴性子,就真的如她所說那般對母親的骨灰做下可怕的事了……
可到了王府後,樓老夫人讓人緊閉府門,並不讓樓樾進府。
母親的骨灰在樓老夫人手裏,樓樾投鼠忌器,不敢硬闖,更明白事到如今,萬萬不能再激怒樓老夫人,所以隻得在府門口跪下,求樓老夫人歸還骨灰壇。
而樓老夫人這樣做,一為解恨,二為引樓樾現身。因為自從與樓家反目後,樓樾再沒有回過樓家一次。
樓樾挺直脊梁跪在樓老夫人門口,堅定道:“老夫人心裏有恨,盡管衝我來,卻不能為難我母親。一切都是我一人主張,從不關母親的事!”
聞言,樓老夫人心裏越發的憤恨,恨聲道:“若不是因為她,你何至於這樣不忠不孝的對自己的姑母父親下手?!你多聰明乖巧的一個孩子,卻因為她分不清孰輕孰重,更分不清家國重事,做出這等背叛家人的不義之事……所以,你還敢說不關她的事麼?若是她還活著,別說你姑母父親出手,老身都會親自對她下手的!”
重重的朝樓老夫人拜下,樓樾沉聲道:“逝者已逝,老夫人何必為難已故者。我就在這裏,老夫人要打要殺,我絕不反抗!”
樓老夫人深沉的眸光閃過痛心,咬牙恨聲道:“你是樓家惟一血脈,祖母如何舍得打你殺你?一切既是你做下的,祖母隻要你將一切恢複如常——昨日的樓家是怎麼樣的,你就將它恢複成什麼樣子。如此,我就還回你母親的骨灰。”
樓家人又有幾個簡單的,樓老夫人更是厲害,很清楚樓家如今麵臨的絕境,一切都靠樓樾才能再挽回,所以拿著安王妃的骨灰威脅著樓樾。
聽到樓老夫人的話,樓樾臉色沉晦如深,卻是久久沒有回答樓老夫人的話。
他費盡心力才扳倒樓皇後與安王,如何會再救他們出險境?!
何況他們犯下的罪行都已證據確鑿的呈到了皇上那裏,更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
而站在人群中的蘇流螢在聽到樓老夫人的話後,心裏微微一驚,更加加深了心中之前的疑惑。
片刻後,聽到樓樾冷冷回道:“樓家行至今日,卻不是我造成——若不是做惡在先,又怎麼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聽了他的話,樓老夫人冷冷一笑,狹長的鳳眸閃著冰冷的寒光,心裏終是明白,眼前這個孫子,真的與樓家行成了二心,不再是樓家的人了……
心裏又痛又恨,麵是,她嘲諷笑道:“我的傻孫兒,這天下,又有幾個真正幹淨不做錯事的人。一切不過是應了那句老話,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罷了!你若當真,你就輸了!”
“等你成功幫你姑母父親脫險,等樓家一切恢複正常,我還當是你那個寵愛的好孫兒,更會歸還你母親的骨灰——你要記住,家人不管怎麼壞,那都是你的家人,血脈親情是割舍不了的。”
說完這一句,樓老夫人退入院內,安王府的大門再次被緊緊關上。
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惟獨留下樓樾一人怔怔的跪在那裏。
看著他筆直卻又落寞的背影,蘇流螢無比的心痛,終是上前拉他起身。
“放心吧,一時半會,她們不會對蕊姨的骨灰壇怎麼樣的?你不要擔心!”
在最痛苦無助的時候聽到蘇流螢的聲音,樓樾心裏一酸,眼眶不覺紅了。
“我沒事……”
樓樾站起身,拂掉膝蓋上的灰塵,麵容在一瞬間又恢複成清冷沉靜的樣子,拉過她的手一同上了馬車。
“你……準備怎麼辦?”
看著他凝重的形容,蘇流螢想起之前阿爹的骨灰遺失時,她的心痛難過,所以,如今樓樾的心境她感同身受。
雖然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他下麵的打算?
樓樾眸光直直的看著前方,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樓皇後與安王都已倒下,餘下的事,難不倒我的。”
“我母親生前都不願意留在安王府,她死後我更加不會讓她留在她不願意去的地方。”
說罷,他回頭將她擁進懷裏,疲憊的聲音裏帶著柔情,輕聲道:“等這裏的事都了結了,我們倆就離開這裏,實現我母親的夙願,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靜的過日子。”
樓樾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讓蘇流螢無比的向往,但想到一直橫亙在心裏的那個疑惑,她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隻怕京城裏的事,他與樓家之間的事,沒有這麼容易了結。
她遲疑道:“有件事,我一直很迷惑——樓皇後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為何不告訴皇上,也不告訴給樓老夫人?!”
那晚之事發生後,蘇流螢事後在梳理當日之事時,終是與樓樾一樣,發現了這個疑問。
而今日聽到樓老夫人對樓樾說的話,話裏行間也是一副不知道樓樾不是樓家血脈的形容,蘇流螢心裏不免更加的好奇迷惑——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樓皇後與安王,在事情演變到如今地步,還一直瞞著樓樾的真實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