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俊美男子卻是胡狄太子蕭墨,而炕上之人,卻是被李修逼著自盡、‘死’在承乾宮的樓樾。
原來,從樓樾抗旨不回胡狄後,胡狄王勃然大怒,蕭墨主動請纓回大庸勸回樓樾。
所以,在樓樾回大庸不久,蕭墨也趕了過來,最後卻是在承乾宮裏救回了九死一生、隻剩下一口氣的樓樾……
薛念將酒壺遞給他,徑直走到炕邊掀開樓樾身上的薄毯,察看了他胸口的傷口,擰眉道:“世子爺今日怎麼樣了?燒退了好些日子,可人為何一直醒不過來?”
說罷,伸手搭上樓樾的脈門,凝神為他診起脈來。
蕭墨揭開酒壺喝了一口,淡淡道:“你今日進宮去看了蘇流螢,她如今怎麼樣了?眼睛能治好嗎?”
薛念將手收回來,疲憊的在蕭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看著床上雙目緊閉的樓樾,唏噓道:“唉,這兩個人還真是多災多難,明明是兩情相悅的有情人,卻總是不能如願的走到一起。如今一個昏迷不醒,一個失明傷痛,就是我們這些旁人朋友看著都替他們難過……”
蕭墨苦澀一笑涼涼道:“身份所致,各負責任,自然就會有太多的身不由已……所以,有時候本太子倒是挺羨慕你,有一技傍身,活得瀟灑自在,愛誰、不愛誰,一切都可以隨自己的內心……”
說罷,一向精神奕奕,瀟灑不羈的蕭墨竟是露出了一臉的疲累之姿來,複又閉上了眼睛,靜靜坐在炕前守著昏迷的樓樾。
而正在此時,庵堂的師太過來敲門,告訴蕭墨,庵堂外有一位姓蕭的施主要見他。
聞言,蕭墨攸然睜開了眼睛,下一刻已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反應迅速的拉過薛念囑咐幾句後,這才出門去前院見客。
勿忘堂的前院,茂盛的樹蔭下站著一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麵容冷峻,不怒自威,竟是讓庵堂的師傅們不敢近身。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聲名遠赫的胡狄王蕭燃!
而蕭墨在聽到師太報出‘蕭’姓施主要見他時,心裏已然猜到了是父皇千裏迢迢從胡狄來大庸,如今親眼見到那個一身威嚴立於樹下的父皇,還是讓他的身上浸出了一層冷汗。
胡狄人重情重義,也最厭恨背叛者,所以樓樾的背叛,讓父皇怒火衝冠。
如今他不遠萬裏親自來到這裏,蕭墨心裏生出了擔心,父皇是不是不打算放過樓樾了?!
就在蕭墨為樓樾著急之時,胡狄王回頭看到他,不等他上前行禮請安,已是環視了一圈小小的庵堂,幽然道:“這就是……他母親一直居住的庵堂?”
蕭墨一怔,下一息已是明白,父皇說的是樓樾的母親——安王妃!
他恭敬道:“是的,據說師太在皇兄很小的年紀就搬離了安王府,一個人在這勿忘堂一住就是十幾年……”
“勿忘……勿忘……”
胡狄王將這兩個字反複在嘴裏輕輕呢喃著,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一絲情誼卻是慢慢的滲透出來,充盈著他成為帝王後,日漸冰冷疏離的心。
掌年握劍的粗糲手指撫上同樣粗糙的樹幹,胡狄王緩緩道:“聽聞,她是被安王親自踢下山崖活活摔死的?!”
蕭墨見父皇進來開始,問的一直是安王妃的事,心裏稍稍放鬆半分,不由抬手指向遠處那道筆直如線的山崖,沉聲道:“就是那處名橫梁的山崖,安王妃因與父皇舊事被安王發現,被安王削斷筋脈踢下了山崖……”
握樹幹的手驟然一緊,胡狄王深邃的眸光暗下去,冷冷道:“安王樓譽,也虧得他死得早,若是落進朕的手中,他就不是萬箭穿心而死這麼簡單了……”
說罷,胡狄王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冷冷向蕭墨問道:“他如今如何了?”
蕭墨小心道:“皇兄就在後麵的禪房,情況……卻是不太好……”
從樓樾絕決背叛胡狄重回大庸開始,胡狄王恨得咬牙切齒,竟是不顧身份,千裏迢迢的從胡狄來到了大庸,親自來了結他。
胡狄王對背叛之人從不手軟,那怕是他的親生兒子!
可是,氣勢洶洶而來,在得到他自盡的消息時,胡狄王心裏的氣恨又變成了憤恨,恨他為了一個女人,竟是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而如今站在這方幽靜僻冷的庵堂裏,他的腦海裏驀然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清麗出塵的美麗女子來。
當年,在那間點了催情香的東宮偏殿裏,像胡狄王這樣心智堅定之人,若是不動情,那樣的催情香或許不能讓他完全情迷……
而若不是對安王妃有情,胡狄王更不會在事後,讓人給安王妃送去了代表胡狄半壁江山的兩塊玉牌……
所以,來到安王妃住的這房小小的庵堂,想著庵堂的名字,胡狄王滿心的怒火瞬間就被這裏的清涼澆滅,再得知樓樾的情況不好,心裏一緊,當即甩開步子隨蕭墨去了樓樾的屋子。
看著麵色蒼白靜靜躺在炕上的樓樾,胡狄王心裏一痛,看向垂首站在一邊的薛念,冷冷道:“聽說你是大庸的神醫,還是他的朋友,為何卻救不醒他?”
薛念沉聲道:“大皇子刺下去的那一刀離心口隻差半分,心脈受損嚴重,所以……隻怕是凶多吉少……”
“帶他回胡狄,我們那裏多的是神通的巫醫,一定能救活他!”
胡狄王看著床上的樓樾,眉頭緊緊擰起,想也沒想就對蕭墨吩咐道。
聞言,蕭墨一驚,連忙道:“父皇,皇兄胸口的傷口還未痊愈,而回胡狄的路途遙遠坎坷,實在不利於皇兄養傷,不如等他病好後再回胡狄……”
薛念也連忙道:“隻要留下大皇子,我還有三分把握能救醒他,若是一路舟車勞頓,大皇子更加活不了了……”
聽了他們的話,胡狄王神情中閃過遲疑,冷冷道:“若是將他留在這裏,他始終會忘記不了那個蘇流螢,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