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縹緲,給靈堂的靈牌、靈台和牆壁蒙上了一層昏黃的薄紗,如夢似幻。索額圖慢慢將一柱香湊到燭火上點燃,一股鬆柏混合的清香味逐漸在靈堂中彌漫開去,那香味,能讓人產生一種癡醉之感,更增添了靈堂的神秘感和莊重感。
“阿瑪,大哥,欽天監上表朝廷,參奏昭惠與皇上八字不合,引起滿朝轟動,要不了多久,太皇太後就會改立昭荃為後了。”索額圖將香柱插進香爐,雙手合什,虔誠的向著父親索尼與大哥噶布喇的靈位低聲禱告道:“本來對我們赫舍裏家來說,昭惠和昭荃誰嫁給皇上都一樣,國丈是大哥還是我也一樣。可是……可是惠兒她……她竟然喜歡上了吳應熊,這吳應熊的家世雖然完全配得上惠兒,可這搞不好會牽連我們赫舍裏家啊。”
“今兒個,皇上寵信那個伍次友把我叫去談了一次話,言語中,伍次友再三的警告我,威脅我。”索額圖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他自己都難以聽清的地步,“他說,吳三桂在雲貴割據一方,自選官,自征稅,私開茶馬之禁,私采銅私煮鹽,已露造反作亂之象,惠兒如果跟了吳應熊,將來隻怕會給我們赫舍裏家惹來滅門之禍!就算皇上看在我們赫舍裏家從龍入關的份上,開恩不用株連到我們赫舍裏九族,可罷官奪爵乃至削去宗譜卻是肯定的,惠兒她也難逃厄運……。”
“那伍次友婉轉勸我,為了我們赫舍裏家的將來,就隻有把惠兒幽禁終身,或者就直接把惠兒送到阿瑪和大哥那裏,隻有這樣,我們赫舍裏家才能確保萬無一失,穩穩當當的做皇親國戚。從上次太皇太後派人向惠兒下毒來看,她老人家為了籠絡我們赫舍裏家,也是這個意思。但是……。”喃喃自語到了這裏,索額圖已是淚流滿麵,哽咽道:“但是惠兒是我的女兒啊!虎毒不食子,我怎麼能把不到十四歲的惠兒囚禁到老?眼睜睜看著她孤獨死去?我怎麼忍心向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毒手?阿瑪,大哥,我做不到啊……!”
獨自流淚了許久,索額圖抹去眼淚,低聲道:“阿瑪,大哥,我已經決定了,既然惠兒喜歡那吳應熊,我就讓吳應熊帶走惠兒,至於將來他們會不會牽連到我們赫舍裏家,我暫時就不去考慮了,任其自便吧。阿瑪,大哥,你們的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們赫舍裏家和惠兒啊。”
“咚咚。”靈堂的門被仆人敲響,仆人在外麵低聲稟報道:“老爺,平西王世子家來人了,說是有要事求見你。”
“這麼快?”索額圖先是一楞,隨即釋懷,心說肯定是吳應熊知道欽天監已經做了鋪墊,想要趁熱打鐵。想到這裏,索額圖吩咐道:“讓他們到我的書房裏等一會,我馬上就來。”又恭敬虔誠的給父親索尼和大哥噶布喇的靈位磕了三個頭祈求保佑後,索額圖這才起身趕往書房,同時讓家人通知了女兒,要女兒做好出門的準備。
出乎索額圖的預料,吳應熊派來接惠兒的人並不是索額圖比較熟悉的吳福父子,而是三個穿著便衣服色的陌生男人,其中一人將一封書信雙手呈給索額圖,操著雲南口音行禮說道:“小的周健良,奉我家世子之命前來迎接昭惠小姐,見過索大人。”
“你是世子的什麼人?世子怎麼不親自來接人?”索額圖順口問著打開那封信,見信中筆跡確實是吳應熊親筆,下麵還蓋著平西王世子的印章。那周健良躬身答道:“小人是雲南當地人,本是平西王府的衛士,後來隨軍師劉玄初入京進貢,被軍師留在北京保護世子的。我家世子此刻正在東興樓宴請百官,分不開身,便派小的帶兩個衛兵喬裝改扮了來迎接昭惠小姐。”
索額圖細看那封吳應熊的書信,見信的大意是吳應熊已經把一切安排妥當,東興樓中的官員與王公貝勒屆時都可以成為惠兒夜不歸宿的證人,隻是吳應熊暫時脫不開身,讓索額圖把惠兒交給吳應熊的衛兵周健良等人,帶到事先安排好的地點,隻等明天早上便可大功告成。索額圖反複查看書信沒有發現破綻,又見那周健良說的一口流利的雲南話,便問道:“你們來的路上,沒有被人跟蹤吧?”
“大人放心,小人們來的路上一直留意著的,絕對沒被其他人發現。”那周健良很豪氣的答道。這時,惠兒小丫頭已經換了一身便衣趕到書房,一進門就急不可耐的問道:“吳大哥派人來接我了?人在那裏?”
“平西王世子衛士周健良,見過昭惠小姐。”那周健良向惠兒小丫頭自我介紹道:“上次小人在世子家中見過小姐,不知小姐可曾還記得小人?”小丫頭上下打量周健良一通,疑惑道:“我們見過麵?我怎麼不記得了?”那周健良弄巧成拙,尷尬笑道:“小人疏忽了,上次小姐到我家世子府中,當時有上千名衛兵守衛著世子府,小姐怎麼可能記得小人這樣一個普通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