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兒目光如電、異常銳利。她絕不會就此坐以待斃。她剛想動,猛然衣擺一緊,低頭,見那少年冷靜地搖搖頭。
他生得極美,可強硬起來,卻十分堅定。
米兒下巴繃得死緊,正在咬牙僵持著,忽然聽到腳步聲。電光石火間,她做出了決定,快速坐到少年身邊。豹子再敏捷,也要在對自己有利的環境中進行攻擊。她尚未熟悉環境,不能輕舉妄動。
門口一陣嘈雜,隻見幾名黑衣人拉著幾名衣不蔽體的男孩走了進來。男孩們麵色蒼白、披頭散發、渾身傷痕,雙腿軟得不能走路,被黑衣人拖了進來。看他們身上的傷就知道被蹂躪了整晚,且手段極為變態、殘忍。
這些黑衣人和米兒遇到的一樣,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大氅、黑色的風帽、幽深死寂的眼神,好像奪命的幽靈。
隔壁的牢房被打開,那些傷痕累累的男孩像是貨物般被丟了進去,哢嚓一聲門又被鎖上。
黑衣人轉身離開,冷酷、無情、滅絕人性。
禽獸!
怒火染紅雙眸,米兒死死地盯著隔壁那些男孩,見他們如破碎的娃娃一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無生氣。
有兩名男孩麵對著他們這邊,眼神死寂,慘白的臉上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也許,他們絕望得連哭泣都無力了。
這陰暗的空間,充斥著死亡之氣。
還有腐朽、老舊的靡靡之氣。
“他們,他們是為何……是男人還是女人?”米兒訥訥地問著旁邊的少年。
少年必定經曆過此事,如此唐突地問他,實為不妥。可他神色平靜,等地牢的門再度關緊,才淡淡地說道:“是一群老巫婆采集孌童的陽剛之氣進行修煉。一般說來,這裏一個月就會換一批人。如果運氣不太好的話,被她們食髓知味,那麼就要在這裏待長一點,比如說……我!”
“變態!要修煉什麼?竟然做這種滅絕人性的事!她們還有王法嗎?那麼多男孩無緣無故地失蹤,為什麼朝中如此平靜,從沒聽說過這種事?”米兒大驚失色。這樣大規模的幼童失蹤案,在玉都應該很轟動才是,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
少年淡然道:“這隻是我的猜測。這裏陰暗、濕冷,建築麵積不小,應該是在山上。但這麼多年下來,朝廷毫無動靜,隻能說明和皇室大有關係!”
“不可能!”米兒馬上反駁,語氣堅定。怎麼會和皇室扯上關係?邪皇雖然冷酷無情,卻算得上是位明君,治國多年,雖然不到勤政愛民的地步,但是也不至於默許這種慘劇發生。
少年媚眼一眯,冒出一股寒氣來,“你憑什麼說得如此篤定?”
米兒心中一驚,有了計較。這少年心思玲瓏,絕非一般人。他能如此說,定有他的根據。在這裏待了三年,什麼純良都被磨光了,若他認定此事和皇家有關,又知道她是皇室中人,她在這裏的日子一定生不如死。別看他們現在死氣沉沉的,可仇恨一旦被挑起就是很可怕的事情,她暫時不能露出馬腳。
“皇上治國多年,算得上明君,怎麼會默許這種悲劇發生?一定不會!”
少年聽罷,冷冷一笑。他本就生得絕豔,這一笑,春花秋月都要失色。
“明君?”少年聲音裏滿是諷刺,“一個為了女人而不顧天下蒼生的男人,連帝王都不配,何來明君之說?”
米兒知道他說的是軒妃娘娘——上一屆的玉鳳聖女、軒轅魅帝唯一的皇妃,他們三人引起天下格局重新洗牌,可謂開啟了亂世之端。愛情、權力、欲望、野心,這麼多的東西摻和在一起,誰是誰非,誰能說得清?
“你怎麼被抓進來的?”
說起這個米兒就感到憤怒,果真和玉簫出門是個錯誤的決定,下次一定要離他遠點。他最好能聰明點,找到這個地方來,不然以後絕交算了。
“今天是元宵節,上街的時候被抓的!”米兒淡淡地說道,也懶得顧忌那麼多,靠著滿是青苔的牆壁,蜷著身子,抿唇問他:“你沒想過離開這裏嗎?”
少年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又嗬嗬地冷笑起來,用眼神譏諷她的天真和異想天開。
“離開?進了這裏,除非她們膩了才放你走,不然你拚死也離不開!”
“我不信!”米兒堅定地說道,“我一定不會坐以待斃,讓她們肆意淩辱。”
又聽到石門轉動的聲音,少年突然古怪地笑了兩聲,再度麵無表情。
一群黑衣女人提著籃子走進來,黑色的長袍搖曳在地,周圍帶著一點白邊,連著衣裳的黑色風帽幾乎蓋住她們的臉,走路輕飄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同樣的了無生氣。
像是從陳年棺材板中出來的一樣。
是送飯菜的。
分到他們這一房時,黑袍女人看見米兒整齊的裝扮、俊美的臉蛋,死寂的眼中閃過猥褻和貪婪的光。
又來了個新鮮貨。
這樣無禮的眼光,看得米兒打了一個寒戰。
等到她們離開,男孩們動了。飯盒是分裝好的,不多也不少,人手一份。大家各自拿了自己那一份,又走回去,慢吞吞地吃飯。
這時候,沉寂的牢籠方才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聲音——鐵鏈的森冷聲、吃飯的低沉聲。米兒環視一周,並未移動。
她身邊的少年走了過去,把剩下的兩盒飯拿過來,一盒塞給她,淡淡地說道:“吃飯吧,不是發誓要逃出去嗎?保持體力是正經事。”
“我不餓!”米兒瞥了一眼那盒飯,有菜有肉,還算有營養,對尋常人家來說蠻豐盛的。
“隨便你!”
少年不再說話,一口一口地吃著飯,吃相優雅、貴氣,絕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
“你是玉鳳人嗎?”米兒問道,努力地在腦海裏搜索著,玉鳳的王公貴族中誰家的孩子失蹤了好幾年?
“不是!”少年淡淡地說道,瞥了她一眼,又繼續吃飯。
米兒一個人無聊地用筷子動了動盒中的飯菜,突然臉色一變,拿起那盒飯放至鼻下輕嗅了幾下,臉色刷白,一把搶過那少年的飯盒,厲喝道:“飯裏有毒,你們不要吃啊!”
那些男孩僅僅愣了一下,不管同牢房的還是不同牢房的,都了無生氣地瞥了她一眼,又低頭吃飯,像是沒事一般。
米兒大驚。
少年拿回飯盒,冷淡地說道:“你讓他們不吃,等著餓死嗎?”
少年心裏十分訝異,她竟然輕輕一嗅就聞出有毒,年齡雖小,也算是厲害。如果……一抹算計暗暗掠過,少年抿唇,玲瓏剔透的心,有點急促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