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哥已經長了六顆小牙,高興起來會笑得露出牙齒,不似周十九笑的那麼靦腆。
琳怡將暉哥放在炕上,暉哥就會走到周十九身邊,用小手碰一下,然後再走回窗邊,如此來回往返。
廚房送來米粥,琳怡接過去要喂周十九,暉哥這時候掙脫乳母的手往炕裏走去,琳怡生怕暉哥不小心碰到周十九的傷口,提了裙子上炕就要抱暉哥,暉哥卻在周十九跟前停了下來,不知在看什麼。
好半天喊出一個含糊的字,“父……父……”
多少天了,這是琳怡第一次感覺到欣喜。
琳怡抱起暉哥放在懷裏,暉哥小小的身子挪開,琳怡看向床上的周十九,依舊沉沉地睡在那裏,並沒有因暉哥的喊叫而清醒。
琳怡拉起周十九的手,“你好好睡,睡好了就起來,我會撐著這個家,不讓它輕易就倒下。”
乳母抱走暉哥,琳怡擰了帕子給周十九擦臉,剛忙完,鞏媽媽急著進屋道:“恐怕遮掩不住了,二太太來看老夫人和您了。”
郭氏來了,老夫人定會將真正的情形告訴郭氏,她卻又不能將郭氏關在康郡王府中。
鞏媽媽焦急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琳怡神情反而舒緩,“不用著急,媽媽隻要將郭氏擋在門外,不讓她親眼看到我和郡王爺就好。”
郭氏向來謹慎,不會輕易就惹禍上身。
鞏媽媽低聲道:“萬一真被說出去……”
“放心,”琳怡抬起頭看鞏媽媽,“媽媽隻要不讓她生疑就好。這些年郭氏都是高台看戲,明哲保身。”
看著琳怡不慌不忙,鞏媽媽也漸漸冷靜下來,擦擦眼睛去門安排下人守好門,等到郭氏來看琳怡,鞏媽媽隻是將平日裏拒絕周老夫人的話說了一遍。
郭氏掉了兩滴眼淚就出府去了。
鞏媽媽回來複命,“奴婢還當攔不住。”
郭氏能在老宅管家,自然是有幾分本事,否則怎能讓周元景夫妻早早就撒手人寰。
內宅的事都還好說,最重要的是朝廷的風吹草動。
第二天衙門裏來人帶了文書來,要周十九交出護軍營的大印。
這下小蕭氏可慌起來,“這怎麼是好。”
琳怡看著周十九愈發消瘦的臉,吩咐鞏媽媽,“讓府中幕僚去看看,果然是朝廷的文書,就交了吧!”
小蕭氏驚訝地睜大眼睛,“這……這……不如將你父親叫來商議。”
琳怡搖頭,“父親進出康郡王府,會更讓外麵生疑。郡王爺因照顧我病倒在家,總不能讓朝廷要職空缺,朝廷要回大印也是合情合理,母親不必驚慌。”
護軍營的大印順順利利地交出去。
新參領走馬上任,不少武將感覺到變動,悄悄來見康郡王,卻都被拒之門外。大家開始覺得康郡王妃小產這場變故十分不尋常。眾人正議論此事,宮中更大的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上的病越來越重,已經從南書房挪去了養心殿,所有奏折都交由三王爺處置,三王爺幹脆在宮中住下,白天處理朝政,晚上床前侍奉皇上。皇上病重至此,三王爺雖然未被立為儲君,卻極有可能直接登基為帝。
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展,三王爺卻總覺得有些事讓他放心不下。南書房裏沒有了旁人,林正青快走幾步在三王爺身邊,“不是康郡王妃小產,而是康郡王受了傷。”
三王爺眼睛微睜。
林正青道:“五王爺派出去殺二王爺的那隊人馬屍首在京郊發現了,康郡王卻說眼看著五王爺的護衛往通州去追……”
三王爺心裏一沉,冷汗頓時濕了鬢角,也就是說,康郡王可能已經告密,皇上知曉了他爭儲之心。
林正青麵露緊張,“康郡王在家養病的折子是皇上親批的,若是皇上不知曉卻怎麼會這樣安排。”
那為何皇上沒有對他身邊的人動手,反而會將朝政交給他。三王爺仔細思量,這些日子到底有什麼蛛絲馬跡,想來想去卻一無所獲。
林正青道:“康郡王傷重昏迷不醒,且二王爺已經自縊身亡,皇上想必還沒來得及了解前因後果。”
三王爺一眼看向林正青,“你說該怎麼辦?”
“不能賭,”林正青看了一眼書案上的奏折,“現在王爺隻差一紙詔書。”
皇上病成這般,還有誰能承繼大統,可畢竟他身下還有幾個弟弟。他是不能賭,眼見到手的皇位就這樣失去,好在護軍營換了他的心腹,這紙詔書他不一定拿不到手,“拿我的玉牌,去侍衛處請領侍衛內大臣來南書房。”
皇帝畢竟老了,身邊的人到底是什麼心思他已經不知曉,事不宜遲,是贏是輸就在今晚。
不一會兒功夫領侍衛內大臣被請過來,安道成等人也相繼聚在南書房。
三王爺看向林正青,如今就差一紙詔書,“狀元郎動筆,可百無一失。”
……
德妃娘娘侍奉皇上睡下,便將宮人都遣開,“讓皇上好生安歇,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裏守著。”
宮人們聽命退下去。
不一會兒功夫宮內的侍衛換了一隊。
三王爺恰好這時候來養心殿侍奉皇上吃藥。
德妃娘娘手指略微顫抖,還是從宮人手中接過托盤,跟著三王爺一起進了內室。
皇帝正好醒過來,看到床前的三王爺微微一笑。
三王爺坐在錦杌上伸出手來將薄被給皇上蓋好,“父皇覺得如何?身子可見好了?”
皇帝看一眼窗外,床前立著幾株石筍,遠遠看去就像藏了幾個是似的,又有宮人揭著軟簾進來奉茶,三王爺奉茶過去,皇帝搖搖手,“朕剛才夢見了你二哥,他向朕抱屈……”說著歎口氣,“他為人秉直、剛正,又肯勤奮好學,將來登基定是個好皇帝,這一點朕一直都看在眼裏,隻是你知道朕為何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