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不缺老兵,有了羌人的兩千多匹戰馬,歸黎很快就有了騎兵。
城內城外,到處是練兵的歸黎人。將命運交給不靠譜的朝廷,還不如自己緊緊抓住。
小丫頭帶著一些民女們在傷兵營中照顧著傷兵。
這些天來,那些民女們總算可是吃飽飯了,他們也被組織了起來,給那些老人打著下手。
有老郎中傳授她們一些醫療知識,大部分民女都願意學習,幽州的民女,說不定那天自己的丈夫就要上戰場,落下一身傷病,懂這些總有好處。但是也有一些野丫頭不屑於學習這些,他們想提起槍,拿起刀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在沙場上殺敵。
從本質上來看,小丫頭並不喜歡到沙場上殺敵,或許,她寧願照顧那些因為殺敵而受傷的勇士。
羌人的傷兵,也收到了無差別的照顧。
看著那些因為缺少醫藥,痛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傷兵,小丫頭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老郎中配的最後一點點止痛的麻佛散都用完了,老中醫說,連止痛藥的主藥元胡都沒有了,無法再配置。
一個老兵丟了一條腿,身上有幾條大的傷口,在床上動彈不得,這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羌人,頭發胡子都有些蒼白。
偶爾,他會醒過來。
小丫頭一直精心照顧著他。
剛進來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他無法醒來了,但是,他卻頑強的醒了過來。
“姑娘,”老羌人說,“求求你,行行好,我真不行了,活不下去了,給我一刀吧。”
老兵醒來後,很虛弱的對呼延婉如說。
小丫頭當然不會,“老伯,您老放心,您會長命百歲的。”
小丫頭給了他喝了一點麻佛散,老兵的氣色好了一些。
“這一仗,我們打贏了吧?”老兵問。
小丫頭很不忍心告訴老兵,他成了俘虜,沒有作聲。
老兵絮絮叨叨的說:“我就知道我們能贏,跟著大王,哪能不打勝仗,當初大王帶領五千幽州人,都能威震西域,讓我們羌人最精銳的部隊,都不敢入約支援,帶領我們打幽州,那不是手到擒來。”
當著呼延婉如的麵讚美著她的父親,她應該驕傲,可是,她心中隻有沉重,自己的父親,在羌人的心目中,已經接近於神的存在。
為了他,他的戰士可以無畏的麵對死亡。
可是,他竟然沒有想到,他自己成了俘虜。
呼延婉如強笑著安慰著老兵,沒有向他透露真相。
今天,他醒了過來,臉色蒼白。
“姑娘,”老兵在輕輕的喊著她,他是那樣虛弱,根本就聽不清楚,呼延婉如將耳朵湊了過去,“姑娘,昨天的藥還有嗎?”
老兵問呼延婉如,他一定是痛的受不了了,才自己提出要求的。
呼延婉如歎了一口氣,沒有藥了。
但是,她有如何對這老兵說呢?他隻有點點頭。
沒有了藥物,呼延婉如拿一點點水,要郎中在中間放上一點點藥,希望能給老兵一點點安慰。
老兵喝下了藥,臉色依舊蒼白。
呼延婉如安慰了一下老兵:“老伯,等一下就會好一些的。”
她不敢看老兵的眼睛。
老郎中也在歎息,沒有了藥物,沒有了藥物,這些傷兵,難啊。
下午,呼延婉如去看老兵,老兵已經疼得眼睛中沒有一絲絲光彩了。呼延婉如過來了,她握著老兵的手。
“姑娘,我閨女和你差不多年紀。”老兵輕輕的說,“我是拖著,想見她一麵。”
老兵指著胸口,口袋中有著他老家的地址,“我想見我閨女一麵,我家就在胡林邊上,馬快的話,隻有兩天就可以到了,姑娘,我想見我閨女呀。”
這叫呼延婉如如何回答呢?老兵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俘虜呀。
老郎中悄悄的站在老兵的身邊,安慰說:“等打完這一仗了,你老就能好好的回家了,到處兵荒馬亂的,閨女來了,很危險,想必將軍也不會放心的的,你老就安心養好傷吧。”
“我是不行了。”老兵說。
“你老別多想。”郎中安慰說。
晚上,呼延放心不下老兵,還來看他。
老兵的臉,如白紙一樣,神誌不清,麵有死氣,發著高燒。郎中歎了一口氣說:“假如還有一點點藥就好了,還有一點點藥就好了。真可惜了,祥雲有藥,祥雲有藥,但是被羌人占了,弄不過來,唉..”
老兵突然張開了眼睛,努力掙紮著要起來,“什麼被羌人占了?什麼被羌人占了?你們是什麼人?”
老郎中作聲不得,“老哥,你怎麼了?”
老兵的麵色,更加蒼白,“我說呢,原來我們是敗了,原來我們是敗了,我說怎麼沒有看到呼延將軍呢,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將軍一定會來看我的,我們敗了..”
“老哥,你別亂想。”醫者父母心,醫生,是沒有國界的,郎中附身安慰說,“我們羌人沒有敗,我們打了勝仗。”
呼延婉如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忍心看老兵那雙絕望的眼神,她衝出了房門。
老兵也閉上了眼睛,郎中不知道老兵到底在想什麼,老兵隻是不理會他。
呼延婉如吹了一下北風,下了決心走了進去。
老兵張開了眼睛,“姑娘,你是好心人,你給我一把吧。”
“事情根本不像你想象的樣子,”呼延婉如強自笑著說,“我們呼延將軍也受了傷,也在治療,他嚷著要來看你老,被我們製止了。”
老兵沒有說話。
呼延安慰著說:“我和將軍說說,看看能不能將您女兒帶來。”
老兵還是不理會呼延婉如。
呼延婉如輕輕的退了出去,撒腿就跑,她衝到了呼延浩的房中。
呼延浩正安靜的躺在床上,呼延婉如一腳將房門踹開。
她一肚子的氣,說不上是在生什麼氣,可能,是在生氣呼延浩沒有保護好羌人的士兵,而實際上,她的心中,本來是希望呼延浩敗的。
“你在裝什麼死!”呼延婉如一把掀開了呼延浩的被子,大聲吼道。
呼延浩吃了一驚,雖然多年沒有見了,但是,他認出來是呼延婉如,吃了一驚。
“婉如?你怎麼在這裏?”
“你怎麼在這裏?你是怎麼打仗的!你五千騎兵,還幹不過人家兩千多人,你還好意思躺在這裏,你還是個男人不?”
呼延浩被罵得摸不清頭腦。
“你好好的躺在這裏,你的部下卻要死了,我看你還在這裏裝死!”呼延婉如的眼睛紅紅的,將呼延浩的被子,床頭上的杯子什麼往地下一甩,嘶吼著。
她跳了起來,一把將呼延浩從床上拽了下來,提著呼延浩的脖子。
“婉如,你怎麼了?”
“公主,有話慢慢說。”在巡視著病房的六皇子呼延婉如的咆哮給驚了過來,連忙拉開說。
呼延婉如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這麼多傷兵,連藥都沒有了..有藥他們都能活的!呼延浩,我們羌人都以為你打了勝仗,想你去看看他們,你卻躺在這裏,你活的好好的,別人動都不能動..”
原來是這樣。
六皇子歎了一口氣說:“呼延將軍,你去看看羌人傷兵吧,歸黎城中,你來去自由。”
有軍士想說什麼,六皇子神態堅定。
“不妥吧,要不要和韓將軍他們商量一下。”終於,有軍士開口說。
“撤去呼延將軍的守衛!”六皇子堅定的說,“呼延將軍,幽州和羌地,也並沒有解不開的仇恨,實際上幽州和羌地,應該是彼此離不開才對。”
呼延婉如感覺受不了了,她衝了出去,在校場上吹著北風。
嚴寒的天氣,讓她的淚水,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