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微瀾捧著蟹爪蘭的手在抖, 而那道影子也一動未動, 如果不是對方身上寒濕沒散, 她真的以為自己眼花了。

可是沒有, 她甚至能敏銳地感覺到身後的人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眼芒如刀。

幾秒鍾的僵持卻很漫長, 天人鬥爭後許微瀾繼續埋頭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抱起蟹爪蘭往前走。

一道風橫過眼前, 前方的寒光映出的自己的臉,驚恐又蒼白。

花盆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泥土撲在她腳背上, 像是裹住了自己的腿。許微瀾看著眼前橫過劍身,腦袋瞬間被抽空。

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開始震動,被做成名片的照片在屏幕上亮起, 沈舟撐著下巴滿臉問號的定格。哪怕換了衣服, 哪怕簡短頭發,他一眼就認出了他。

男人的嘴角慢慢咧出詭異的弧度, 猛地貼上她的耳, 聲音陰鷙又透著莫名的亢奮:“終於……找到了, 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弟妹’?”

弟……妹。

許微瀾張了張嘴, 聲音顫得厲害:“你誰?”

他慢慢走到她麵前, 一身黑衣被雨雪打濕, 寒氣與他融為一體。而男人的皮膚像是從來沒見過太陽,不正常的慘白,甚至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臉頰消瘦, 眼睛狹長, 嘴唇單薄得如同斜劈的一道口,兩角卻往上翹起。

一張沒表情都像是在笑的臉,卻更像帶著偽裝的狐狸麵具,從狹長眼縫裏觀測你的狩獵者。

許微瀾被這樣的視線盯得毛骨悚然,更讓她驚恐的是這個男人的一身衣著,與滿城張貼懸賞的身影一模一樣!

電話震了一陣後停下,男人失去了興致。眼鋒掃過客廳後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更吸引人的東西,橫在許微瀾麵前的劍收了回去。

像是絲毫不在意她會跑一樣,許微瀾在茶幾那裏站著等待機會,在對方轉身的瞬間飛快去拿手機。

“沈舟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存在?”

突兀的轉身仿佛一場蓄謀,許微瀾嚇得倒抽一口涼氣,隻差幾毫米就碰到了,她卻隻能縮手回去。

“……沒、沒有。”

他盯著許微瀾,慢慢抬起右手,像金屬一樣手和手臂從袖口露了出來。那一截比正常人粗了不止一圈,從手肘以下都是青銅般墨綠的顏色。

鐵手套?不,不是手套。看清來像是……直接鐵水澆築上的假肢。

許微瀾看了會,忽然響起很早之前沈舟和她說的過去。

——“你有沒有被身邊人……背叛過?”

——“有啊。”沈舟在背後比劃:“你看到過這個傷疤,如果不是我反應快,恐怕已經死了。所以我以後不會把背後交給誰,哪怕同門師兄弟也不行。”

他背後那道仿佛要把人劈開的傷口,從肩胛骨蔓延到腰側,皮肉愈合後依舊觸目驚心。沈舟說他後來斷了對方一根胳膊,卻沒要他的命,以為恩怨兩清。

縱使她沒說話,眼神卻被他看透,男人俯身:“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許微瀾後退幾步,腳踩在碎片上重心不穩,蹲下才保持住平衡。

她確實太害怕了,這個人的氣場都和正常人不一樣,尤其是眼神。同樣是劍客,沈舟也是這麼忽然闖入,可自己會給他做飯,因為潛意識裏這個懶洋洋和滿眼好奇的男人沒有任何敵意。君莫愁也是那個時代的人,他跟蹤自己尋找沈舟,許微瀾也不害怕,因為他眼裏更沒有攻擊性。

而眼前這個男人一直在微笑,看人的眼神如同螻蟻。

他盯著許微瀾:“帶我去找沈舟。”

帶他去找沈舟,讓他去尋仇?

許微瀾怕死,可也怕沈舟出事。她慢慢站起咬著下唇試探:“他在外地拍戲,有什麼……等他回來再說?”

男人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二選一。”

二選一,什麼二選一?

“我帶你去!”見他抬手要動,許微瀾忙竄了起來,才發現自己的雙腿一直在發抖,如同聲音。她裝傻扯了個難看到極點的笑:“師兄弟見麵是好事,我開車帶你去吧。你等……我去拿鑰匙。”

她說完就跑上樓,卻發現那人並沒有追上來。

許微瀾把自己關臥室裏,眼淚這才不停往外湧。她咬著手背不讓哭聲傳出去二樓臥室有個大陽台,陽台下是小花園。

跳下去嗎?倒是可以,可他難道不會追?自己的雙腿怎麼跑得過對方的輕功?而現在大叫救命也不是辦法,背後那扇門什麼都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