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太陽像個無情的暴君一樣肆虐著大地。
江橋直挺挺的從床上彈了起來, 滿頭大汗, 頭暈沉沉的, 有點喘不過氣來。
一抬眼, 一條斜斜伸進窗口的李子樹枝驀然撞入眼簾, 鮮嫩蔥翠的葉子紋絡十分清晰, 他忍不住撫了撫額,記憶瞬間被潮水般湧動的思緒撞開了大門。
他從小非常喜歡吃老家種的那種烏桑果子,搬來武漢後很少能買到那個品種的李子, 他媽媽就特地回老家求了樹苗,買了個大大的水缸種在了陽台上,離他窗口不遠。
現在這棵三年生的果樹已經從小苗長得枝繁葉茂, 他滿心以為今年就可以吃到好吃的李子了, 最後卻還是不得不離開這裏。
是了,這裏是他曾經的家, 那個曾經給予他無限溫暖、供給他養分讓他自由成長的地方!
“可是, 我不是被人捅了一刀嗎?”他心裏想, 那種一刀命中的感覺是那麼的清晰, 他甚至來不及感覺到太多的痛苦。
可是如果感覺沒有錯的話, 那麼錯的是時間嗎?
看到枕頭邊靜靜躺著一個白色的iphone 3GS, 他順手操起來,目瞪口呆的發現時間確實顯示回到了十年前。
在他死去時,iphone 8都早已經上市了, 但是往前倒退十年, 他爸爸在獲得人生第一桶金之後曾經毫不猶豫地買了一隻iphone 3GS送給他。
而現在看日期距離他得到這個手機還沒多久!他驀然覺得這個世界如此的不真實,卻又真實得如此美麗。
窗外的蟬鳴鼓噪著人的耳膜,薄薄的房門擋不住門外男女尖聲厲氣的爭吵,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他幹澀的眼眸中滾滾而下,江橋聽著自己胸膛撲通撲通有力的心跳聲,恨不得卷起T恤揮舞著向全世界放聲呼喊:“哥回來了!”
鞠一捧水一把潑在臉上,江橋胡亂用手揩了揩,圾拉著拖鞋打開了房門。
門外是個十二平米左右的客廳,采光全靠左邊牆上那條六十瓦的日光燈管,而這個房子裏唯一的電器——掛在牆上的那個二十五寸電視機雖然也曾為這個家庭發過光和熱,但現在已經被砸得麵目全非了。
老式的布藝沙發占據了客廳相當大部分的麵積,滿是玻璃碎渣和茶梗的茶幾上水流得滿桌都是,然後順著桌腿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彙在一起漸漸的流到一雙赤著的粗燥大腳下。
這是一個靠在沙發扶手邊曲著腿攏著膝頭默默垂淚的中年老女人。她今年隻有四十歲,臉上卻有著歲月刀刻斧琢的滄桑。
“媽。”江橋輕輕的喚了一聲。
頂著一頭亂糟糟頭發的腦袋拱了拱,到底沒抬起頭來。
江橋蹲下身環抱了下她的肩膀:“媽,我去買個涼菜吧,你肯定還沒吃飯吧。”
他不忍看那流淚的雙眼,很快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他們家周圍是一片破舊低矮的老式居民樓群,這裏沒有大型的商超百貨,小賣部、涼茶攤子、鹵肉鋪子、裁縫鋪子等做小攤販生意的卻很多,畢竟這一片也住了不少人家。
江橋出了小巷,背靠在馬路邊的電線杆上抽煙,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維。
他今年十六歲,下學期就讀高三了。就在這個暑假裏他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一切的變化都是始於他爸爸江妙生的中年發跡。
話說江橋他爸,原名江廟生,意思是在廟裏求了菩薩,然後菩薩賜下的孩子,據江橋他奶奶說,這孩子出生就是個有來曆的,長大了就算天天躺著不幹活都是注定要大富大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