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女人見是周森,不鹹不淡地說:“沒有吧?那就是沒回來,我也有日子沒見著他了。原來挺懂事的孩子,前年好容易找了個對象,好象是一個研究所裏打字的,說是都要結婚了,不知道怎麼又黃了,那以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這兩年進進出出的都是他一個人。”
“有這樣一個家庭,哪個姑娘願意跟他呢。”胖女人惋惜地說。“這孩子讓他爹拖累啦。”
“你可別那麼說,老牆又當爹又當媽的,把他養這麼大,也不容易啊。”瘦女人說,“你有什麼事啊,用不用給你捎個話?”
周森忙退了兩步說:“不用不用。”
他拐出了小區大院的時候,回身看了一眼,發現從剛才出來的那個小院裏,竟然探出半截身子,一個滿頭白發的長者正在窺視著他。他肯定就是剛才吹簫的人,周森心裏直犯怵,這個老人,怎麼這麼奇怪啊。
周森走到大街口,想到連鍾銘的影子也沒看著,有點不甘心。他轉回身來,發現那個頭發蒼白的長者,穿一身泛白的舊軍裝,就在他的身後一米遠的地方,雙眼正直愣愣地盯著他,突然用尖銳的女人的腔調說:“爹不是你的親爹!奶奶也不是你的親奶奶!孩子,咱們祖孫三代本不是一家人哪!你姓陳,我姓李,你爹他姓張!”
周森聽罷不禁毛骨悚然,一種從未有過恐懼,從心底陡然而生,撒腿便跑出了幾十米遠,才停下腳步。
周森見到那個奇怪的老人以後,同情和憐憫占據他的心,這種心情也影響了他對鍾銘的態度,使他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對這個人的興趣,他不太相信,趙玉玨會和這個人有什麼曖昧。在這個世界上,一個精神病的兒子,也有正常人的需求,如果趙玉玨真和這樣一個人有什麼來往的話,那隻能說趙玉玨太不世故、太過善良了。
周森還沒有到家,就接到趙玉玨的電話,那個車庫已經被低價租了下來,他明天一早就可以去物業公司取鑰匙。
“這孩子命大,她媽生下了他,就死了。”在建築設計院的家屬宿舍裏,老牆逢人就這樣嘮嘮叨叨地說。
鍾銘是老牆的獨生子,從他記事時起,老牆就瘋瘋癲癲的,父子倆一直在人們怪異的目光中生活。畢業那年,鍾銘在全校考了第三名,去外國語學院上學,暫時離開了老牆。入學後不久,他的父親又住進了精神病院,老牆患有精神障礙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校園裏,同學們都對鍾銘疏遠了。
班級裏盛傳鍾銘得了一種家族病,他果真神思恍惚,好像得了夜遊症,經常一個人在夜晚的校園裏亂走一氣,有時連課也不上,坐在寢室裏發呆。因為上課時被同學取笑,他大打出手,被學校退回了原籍。鍾銘回到家以後,病不治而愈,老牆見了兒子,病也很快好了。他從醫院接回了老牆,與父親重新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他嚐試過各種謀生手段,英語家教、私企保安、飯店跑堂、汽車修理工,兩年多的時間裏,幹過了十多種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