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貧窮是可恥的(1 / 2)

尤大浩自認為是一個非常成功的男人,他有時候恨不得自己會分身術,在不同的場所分別出現。

他陪省裏兩家投資公司的客人吃過飯,玩兒完保齡球,已經深夜十二點多了。這兩個投資公司聽說尤大浩在南方組建了新公司,都表示很感興趣,來來往往地談了幾個回合,已經簽了合作意向書,兩個老總都表示願意投幾千萬,當然大股東還是由他坐。

尤大浩興之所致,不由多喝了一些,坐進駕駛室裏,不僅清醒了許多。他雙手握緊方向盤,不時地自言自語著:小心,喝點小酒,出點大事,不值得,得意切不可妄形啊。

快到家的時候,尤大浩猛然想起了徐曼,便在十字路口調轉方向盤,想去她那兒去看看。他昨天晚上在外麵吃過飯,就去了徐曼那裏,其實隻要給她掛個電話,她就會乖乖地回來,可是他想給她一個驚喜,結果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見她回來,給她打電話時,卻已經關機了。

尤大浩躡手躡腳地上了樓,輕輕掏出鑰匙,擰開了門鎖,一股涼氣撲麵而來。

打開壁燈,走進臥室,床上整整齊齊的,沒人。他裏裏外外搜尋著,過去她常搞那種捉迷藏小把戲,說不定會從哪裏鑽出來,從後麵親熱地撲到他的肩膀上,搞得他挺興奮的。他找遍了所有的角落,確信徐曼真的沒有回來,便歪倒在床上,用搖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裏,一個專家模樣的人正在講課:“國有企業退出非競爭領域,是地方企業改革的一股潮流,在這股潮流中,私有企業通過潛規則掠奪國有資源,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欲望不斷膨脹……”

尤大浩笑了笑,“啪”地關了電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昏昏沉沉中,有人在摸娑他的身體,睜開眼睛,見徐曼俯身衝著他笑呢。尤大浩頓時睡意全無,抬眼看看表,已是後半夜一點。

他一軲轆爬起來,板著臉說:“你還回來啊,我以為你在外麵過夜了呢。”

“你才在外麵過夜呢,半夜不回家。”徐曼捏著他的鼻子,“人家和姐們去歌廳了,你幹嘛像個醋壇子。”

“那也不至於這麼晚回來。”尢大浩說,“你總這麼玩,什麼時候是頭啊,應該幹點正事了。”

“不就那麼一次嘛,我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徐曼柔聲細語地說。

“騙我,昨天呢?”尤大浩不動聲色地說。

“昨天我回家了,你也不打個招呼,誰知道你會來。”徐曼說,“老娘身體不舒服,我陪了她一天,她不幹涉我們,已經很不錯了。”

“你總是有理。”尤大浩站起身來。

“你又要走?”徐曼嗔怪著。

“你怎麼知道我要走啊,本老板今天住這兒了。”尤大浩笑了。

“真的?”徐曼跳了起來,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太好了……”

“我餓了。”尤大浩說。

徐曼爬起來,要去找點吃的,尤大浩拉住了她:“今天隻顧喝酒,沒吃飯。”

“誰這麼狠心,讓我的大老板餓著,我這兒有巧克力。”徐曼又坐起來。

“這東西熱量高。”尤大浩張開嘴,把徐曼遞過來的巧克力叼了進去,“這點饑餓算不了什麼,和我小時候沒法比。”

“你要憶苦思甜啊。”徐曼坐在床上,圍著被子,露出親密的神態。

“挨餓,可能是我這輩子體會到的最大的痛苦了,你這代人是感受不到了。”尤大浩說,“我爸死得早,是我媽把我們姐弟五個拉扯大的,我上小學的時候,媽給被服廠鎖扣眼,雖然我們姐弟都幫著幹,一個月也隻能掙十幾塊錢,一家人從早到晚,沒有吃飽飯的時候……”

“那是六0年鬧饑荒。姐姐領著妹妹上飯店揀盤子底,回來給全家人吃。為給妹妹搶一口白菜湯,姐姐的手指頭都被人家打折了。夏天裏,我領著弟弟摘榆樹葉子,榆樹隻剩下幹枯的枝子,樹皮都被扒光了。冬天裏,我領著兄弟們去撿煤核,省著自己家裏買煤,還能跟人家換窩頭吃……”

“那時我已經懂事了,為了讓家裏人吃飽飯,我有意餓著自己。第一天,我不吃飯,還沒覺得怎麼樣,第二天早晨起來,全身就沒力氣了,我趁媽媽不注意的時候,把把飯盒裏的菜幹糧放回鍋裏,把鹹菜疙瘩放回盤子裏,裝著空飯盒上學去了。中午,帶飯的同學聚在一起吃飯,我餓得難受,就到一個同學的桌前,小聲對他說,我今天忘了帶飯,你的飯叫我吃一口唄。他搖搖頭說,我媽說了,這飯不能讓別人吃。我說我就吃一口,我餓得難受。他看著我不停地搖頭,還用手捂住了飯盒。我說我逗你玩呢,我剛才在外麵都吃完了,這個人現在就在我的企業的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