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以愛報怨(1 / 2)

老牆像幽靈一樣,在山頂遊蕩著,忽然聽到嬰兒的哭聲,從樹林深處隱隱傳來。在山頂的涼亭旁邊,有個長條石椅,上麵放著不大的長條竹筐,嬰兒的哭聲就是從這裏傳來的。老牆幾步就來到那石椅前,那筐裏躺著一個嬰兒,身上包著一塊花布,露著一張哭紅的小臉,他的嚎啕大哭的表情和鍾名簡直一模一樣。老牆撲上去,從筐裏抱出嬰兒,攬在懷裏,不停地掂著。那嬰兒立刻感覺到了老牆的存在,收斂了慟哭的表情,轉而露出的寧靜的麵容。老牆脫下上衣,裹在嬰兒身上,沿著山路下山了。

老牆給孩子洗澡時,發現了他耳邊的肉瘤,忽然想起,病死的兒子已經被埋在了南山上,鍾銘是從那個山上抱回來的。這些年,鍾銘的來曆一直埋藏在他心中,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鍾銘準備和孫婧結婚時,老牆就寫了這張尋人啟示,準備登出去,沒想到鍾銘與孫婧分手了。他把這張尋人啟示疊好,藏進了那個木頭箱子,與那對銀手鐲放在一起,想等鍾銘結婚後,再登出來。

老牆躺在床上,手裏捏著那張紙片,久久不肯鬆手。鍾銘的母親把他撂在山上,不是養不活他,就是有過不去的難處。她能把一付手鐲和包裹在一起,是想表示一種感謝。你耳朵上的肉瘤,是胎裏帶來的,她的親生母親不會不知道。

老牆把那張紙遞給鍾銘,讓他趕緊登在報上,鍾銘接過來,順手塞進衣兜裏。

一連幾天過去,老牆沒有對鍾銘說什麼,他們之間,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鍾銘對老牆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每句話語,都透著深深的關切。老牆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時常用眼角掃著鍾銘,當他看不到任何希望時,眼神裏的奇異的光漸漸消散了。

因為一家民營企業金庫被盜案,鍾銘被公安局傳喚了三次,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在醫院住院,他就會被收審了。萬般無奈之中,他隻好說出了趙玉玨的名字,她是案發當晚一直和他在一起,唯一可以證明他清白的人。公安局通知他,不許出門,不許關機,隨時等待傳訊。

醫生告訴鍾銘,病人撐不了幾天了,應該盡快準備後事,隨後,一張病危通知書交到了他的手中。

這天早晨,鍾銘拿來了一張報紙,舉在老牆的眼前,老牆的頭沒有動,眼睛卻亮了一下。鍾銘在一個小印刷廠仿製了這張報紙,把報紙一角的征婚啟示,換成了老牆交給他的尋人啟示。老牆盯著報紙,手微微抖動了一下,又無力地放下來。

一天深夜,老牆叫過鍾銘,斷斷續續地說:“我年輕的時候,從省城帶回一樣東西,埋在家裏的桌子底下。那是一個胡子臨死前送給父親的,說是古墓裏的東西,值些價錢。民國年間,有人用一罐金元寶和父親換,也沒有換。本來想在你結婚時換些錢用,我等不到那天了,你把它挖出來吧。”

鍾銘的淚水滴落在老牆的手臂上,默默地點頭。

老牆閉上眼睛,在牙裏擠出幾個字:“孩子,我累了,想睡了,你要活得打腰啊。”

老牆昏睡了六天六夜,沒說一句話,沒喝一口水,靜靜地撒手而去。鍾銘的哭聲,從病房裏撕心裂肺地傳出來,在寂靜的夜晚格外刺耳。走廊裏立刻探出一些腦袋,東張西望地尋找哭聲的來處,然後關上門,傳遞著一個平淡的消息:315病房的那個老頭死了。

在老牆去世的第二天,當地的晚報在醒目位置發布了一條尋人啟事,內容是尋找一個棄嬰的親生母親,內容和他仿製的那張報紙大同小異,隻是落款不再是老牆的名字,而是鍾銘的公司電話和手機號碼。鍾銘把電話打到報社,才知道這則啟示是護士長受父親的委托,找了報社的一個朋友刊發出來的。

老牆死後的第三天,鍾銘帶著十幾個人,乘坐麵包車趕往省城,在城西五十裏的山上,扒掉一個多年荒蕪的墳丘,砌好新的墓穴,立上了一塊銀灰色的墓碑:父鍾敬仁母曲大雁之墓子鍾銘敬立。

從鄉下回到城裏的第一個晌午,鍾銘從床上睜開雙眼,太陽正直射在窗簾上,屋內一片明媚。公安局打來電話,趙玉玨已經為他寫下了證言,他的行動限製隨即解除。雖然他相信公安局最後不會冤枉他,但他根本沒有指望趙玉玨會為他作證,然而事情就這樣出人意料地發生了,一個被他如此戲弄的人,竟然用另一種方式讓他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