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上海開始進入深秋時節。這天,呂奇接到一個電話,是蔣百裏打來的。請他去車站接梁啟超的兒媳婦林徽因,並在大華飯店住兩天,然後乘兩天以後的輪船去天津轉火車到北平,陪梁啟超看病,並囑咐他不要讓徐誌摩知道。最後不建議他繼續窩在上海,建議他去北平聽聽他的老師梁啟超先生的意見。呂奇明白他的意思,徐誌摩曾經追求過林徽因,甚至休掉發妻,結果林徽因還是選擇了梁啟超的兒子梁思成。這是要他千裏送京娘啊。
呂奇隨即辦了離職手續,經理一再挽留,實在沒有辦法,為了感謝他將近一年為大華飯店的貢獻,另外再給了呂奇20個大洋,並歡迎他隨時回來。呂奇到後廚收拾完畢,去輪船公司買了兩間頭等艙船票。然後去和師傅告別,並要給他10個大洋,請他照看在極絲菲兒路買的小房子(呂奇當大廚的這幾個月薪水是相當高的)。師傅感動的說,房子還沒給租金呢,堅持不要錢。
呂奇來到火車站的站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現一個身影,林徽因今年24歲,正是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紀。初為人婦使她顯得更加的儀態萬端,她優雅的走到舉著牌子的呂奇麵前大方的說道:“你就是呂奇小兄弟吧,謝謝您來接我,這幾天給您添麻煩了,咱們走吧”。
呂奇此時也已經長成一名偉岸的男子,俊美的臉龐和挺拔的身姿卻掩蓋不住情竇初開的羞澀。
呂奇在人群中注意到這個女子的時候,心裏猶如一柄大錘重擊了一下,當這女子款款而來的時候,心裏又砰砰亂跳。呂奇完全六神無主了,茫茫然的領著林徽因到他從飯店借來的小汽車旁邊,請林徽因上了小汽車,然後發動汽車朝大華飯店駛去。
呂奇從車內的後視鏡偷窺的時候差點撞到旁邊的黃包車,呂奇的駕駛技術可是大華飯店的法國司機教授的,得到過相當肯定的,沒想到今天會出現這個情況,呂奇的心,已經亂了。
到了酒店,辦理了入住手續,送到房間之後,林徽因說道:“呂奇,你等我一會,我去洗把臉,咱們今天利用下午這點時間先去狂狂城隍廟,明天你陪我到外灘走走,我得把這些地方的中外建築都照下來,畢竟思成現在是東北大學的建築係主任了,這些照片會用得著的,這次專門到上海就是為這個來的,不過咱們不坐汽車了,用黃包車吧”。
“嗯——嗯——!好——好——”呂奇回答到。不一會,林徽因拿著兩個小包就出來了,呂奇接過林徽因遞過來的照相機小包,陪著林徽因出了酒店。酒店不遠處隨時都有黃包車,酒店附近不準停,但這裏的客人給的小費高,還是有很多的黃包車停在不遠處等生意。
呂奇對黃包車一招手,幾輛黃包車呼嘯而至來搶生意。呂奇叫了一輛眼熟的黃包車夫讓林徽因坐了上去,自己準備坐另外一輛,卻被林徽因叫住:“呂奇,你也上來吧,坐我旁邊,順便給我介紹一下新上海,我好多年都沒回來了”。說完,拍拍旁邊的座位。那時的黃包車都是坐兩個人的,一家三口坐黃包車是隨處可見的。
呂奇瞬時紅著臉坐在了林徽因旁邊,林徽因“撲哧”笑了一聲說道:“小家夥還害羞啊”。呂奇臉更紅了,低著頭對車夫說:“師傅,送我們去城隍廟”。
“曉得啦”師傅拉起黃包車小跑了起來。“師傅咱們不著急,您慢點兒”。林徽因說道。
黃包車夫放慢了腳步,呂奇紅著臉低著頭,隻覺得翻江倒海的心中時不時的傳來一絲甜蜜。林徽因倒是大方的看著一路的建築,還有時叫車夫停下車拍照。
呂奇一直沒怎麼說話,倒是黃包車車夫見冷場說起話來。“能拉到呂大師傅,真是我的榮幸”。林徽因一聽,看著呂奇微笑道:“喲——看不出來,你這小家夥還挺有名的嘛”。
剛抬起頭的呂奇又低下了頭,說道:“哪裏,哪裏”剛剛褪色的紅臉瞬間又漲的通紅。
“師傅,你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林徽因對車夫說道。
原來這個車夫是以前跟著謝老二混的碼頭苦力,那晚被帶到警察局,多虧呂奇才能出來,不然他們可付不起保釋金,蹲幾天號子是肯定的;現在轉行拉黃包車。
不久就到了城隍廟,呂奇給了車夫一個大洋請他在這裏等他們,車夫不收,呂奇說不收就不找他了,車夫才收了錢,並說明天一定要用他的車,不用再給錢,一塊大洋當時夠車夫跑一個禮拜的了,呂奇也就沒再堅持算是答應了。
林徽因拿著相機在城隍廟找尋目標,呂奇默默的跟在身後;林徽因的風姿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呂奇雖然在身後默默的跟著,但是隨時警覺周邊的情況;在不遠處有兩個混混想往上前靠。沒走兩步,就被身後一個大漢扯著頭發拉了回去,隨即一個耳光低聲馴道:“你不要命了,也不看看她身後跟的是誰,滾——”。那個小混混捂著臉一聲不吭的往別處去了。那大漢見呂奇朝這邊看了一眼,隨即點頭表示抱歉,呂奇看了一眼,依稀記得是黑煞虎手下的鑽山豹。
林徽因邊逛邊找尋可以拍照的建築,林徽因很喜歡拍照,很快就教會了呂奇怎麼拍照,然後也讓呂奇給自己拍了兩張照片。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傍晚的時候,隱約著要下雨的樣子,街上人已經很稀少了。
呂奇去買了一把油紙傘,呂奇拿著油紙傘看著巷子裏還在找尋角度拍照的林徽因,不覺的癡了,腦中突然湧現出前段時間在報紙上看到的一首新體詩《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天空中的毛毛雨倒也來的恰恰好。
呂奇撐開油紙傘朝渾然不覺的林徽因走去,當林徽因也感到了毛毛雨而收好相機的時候,感覺到一把雨傘撐了過來,扭頭一看正是呂奇,便笑著說了一句“謝謝你”,然後挽著呂奇的手往回走了。
微雨中,呂奇的傘幾乎全罩在林徽因頭頂,生怕林徽因沾上一點兒雨水;走了一會兒,林徽因拉著呂奇到了一個生煎包的小鋪子,吃了幾個生煎包就算對付了晚飯。
然後就和呂奇出去找車夫,沒想到那車夫還在等他們,見他們出來便收起等人的牌子,拉著黃包車過來了。
回到酒店林徽因對呂奇說道:“小紅臉,明天早上七點來接我,今天坐了一天的火車,有點累了,我想早點休息,今天謝謝你了”。
呂奇一整晚腦中全是林徽因的倩影,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麼醉人,甚至責怪鑽山豹阻止了自己一次英雄救美的機會;又自責人家是有婦之夫自己這想法是不道德的,想趕快斷了這些胡思亂想,可越想斷越難斷;掙紮到夜裏3點才迷糊睡去,可是在夢中也是林徽因的身影。直到黃包車夫6點半來叫他,呂奇洗漱之後居然第一次糾結起自己該穿什麼衣服。最後還是選擇了那套西服。
到了酒店,林徽因剛好出來,一見呂奇今天換了西服就打趣道:“喲——小紅臉穿上西裝更帥了”,說完幫呂奇整理了幾下領帶,然後端詳了幾下又說:“嗯——這就更帥了,好了咱們走吧”。說完就上了黃包車,呂奇說:“林小姐,不在酒店用點早餐嗎”?
“不用了,用完早餐再去,人就開始多起來了,對了,你別叫我林小姐了,我比你大,你叫我徽因姐吧,這樣你就不會拘束了”。
“好——,好的,徽因、姐”呂奇還是靦腆的說道。
“誒——乖——,快點上車,咱們走”。
大華飯店到上海外灘本就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林徽因看著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但是工作起來卻完全一個狂人,找尋建築目標十分苛刻嚴謹,為了體現一個建築的外觀總是四處觀察之後才選定拍攝角度和地點。
外灘的建築越來越多了,不過目前還是彙豐銀行大樓最大氣,林徽因在彙豐銀行主樓前,調整好角度,讓車夫給她和呂奇照了一張合照。
照片中林徽因大方的挽著呂奇的胳膊,呂奇緊張得都忘記了露出笑容。
漸漸地呂奇和林徽因熟悉了一些,也不再突然就臉紅了,但是一旦林徽因挽著他的時候還是不自覺的臉紅。到了下午四點多,林徽因說差不多了,三人這才回到酒店。
黃包車夫堅持不再要錢,自己拉著黃包車走了。
呂奇對林徽因說道:“徽因姐,船票我昨天就買好了的,你先休息,我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我來叫你吃飯”。
“好的,我也有點累了,咦——臉不紅了嘛”。林徽因說完用手親昵的拍了拍呂奇的臉,“嘻嘻-又紅了,好吧,我去休息了,晚上等你”。
呂奇回家收拾了東西,他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就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幾本書;一個小皮箱還沒有裝到一半。
呂奇來到酒店,住進了酒店給他免費留的房間。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就到了後廚,換好自己的主廚服裝,開始為林徽因做菜。
呂奇知道林徽因飯量不大,就簡單做了四個小點心,有一小碟桂花肉、三個小素菜包、一小碟滬江排骨,一小碟五香豆,主菜打算做剛剛上貨的清蒸陽澄湖大閘蟹,呂奇去水台親自挑選了兩隻八兩左右的大閘蟹,開了一壇20年陳釀的女兒紅,熬煮一番之後,裝到進口的酒瓶器皿裏。
呂奇做好準備工作以後就到了了林徽因的房間外,呂奇看看時間還不到六點,就在門口糾結;
“去叫她吧,都有兩個多小時沒見她了,……萬一她沒有休息好呢?讓她再休息一下吧,……;時間到了晚上六點半,中餐部都坐了一些的客人了,呂奇才去按響林徽因房間的門鈴。
“你怎麼才來呀,中午就吃了一碗餛飩,現在都餓壞了,你再不來,我就打算自己出去吃飯了”。林徽因假意的嗔道。
“我……,我……,我……”呂奇不知怎麼回答。
林徽因嫣然一笑“別餓、餓、餓了,我知道你也餓了,走吧,我們去嚐嚐你的手藝,蔣叔可把你的廚藝吹上了天哦”。
呂奇領著林徽因來到一個小卡座裏,服務員很快的端上來呂奇專門準備的四個小點心;林徽因看著桌上的四盤小點心說道:“嗯——不錯,這幾個都是我喜歡的上海小吃,你做的可真好看”。
呂奇往紅酒杯裏各倒了一點女兒紅,然後坐在林徽因對麵看著她開心的吃著。
林徽因雖說自己餓了,但是吃東西的時候卻沒有丟失大家閨秀的餐飲禮節。
呂奇端起麵前的酒杯呷了一口,看著優雅的林徽因,林見呂奇端起酒杯也用餐巾微微擦了一下嘴角,端起旁邊的酒杯看了一下問道:“這是什麼酒”?
“這是20年陳釀女兒紅”。
“怎麼有點溫熱”?
“我用薑絲,紅棗、枸杞和酒釀熬煮過,你先吃著,我去後廚看看主菜”。
呂奇說完去了後廚,一進門,一個中年廚師過來說道:“呂師傅,馬上就到18分鍾了”。
呂奇點點頭道:“不用在鍋裏悶了,可以直接上了”。然後就回到餐桌旁。
“今晚主菜是什麼”?林徽因問道。
呂奇笑而不語,隻是再給兩個空的紅酒杯倒了一小口酒。
不一會兒,服務員端上來一個菜盤;呂奇示意揭開蓋子,一片熱氣騰開之後,兩隻陽澄湖的大閘蟹已經被蒸的橙黃。
“大閘蟹,我最喜歡吃了,你怎麼知道的,肯定是蔣叔給你說的,可以開始了嗎”?
“再等一會兒”呂奇說完,打開桌上蟹八件旁邊的小瓶高度白酒。把酒淋在螃蟹上麵,立即用打火機點燃了兩隻大閘蟹,湛藍的火焰燃燒了起來。
“這有什麼作用嗎,不過倒是挺好看的”?林徽因問道。
“隻是燒幹螃蟹外麵的水汽,然後給螃蟹注入一點酒香,讓蟹肉的香味更加的醇厚一些”。呂奇說道。
很快的火焰就熄滅了,……“可以開始了嗎”?林徽因問道。
呂奇看著一慣斯文有禮的林徽因拿起蟹八件中的剪刀準備開動的樣子,笑了一下說:“再等一會兒,現在很燙的”。
過了不一會兒,林徽因說道:“我不管了”,便直接用手拿起一隻大閘蟹放在自己麵前的盤中,用剪刀剪開螃蟹的八隻腳和兩隻大鉗,然後翻開螃蟹,去掉蟹掩,想揭開蟹蓋,不過實在太燙了,差點掉下來,林徽因無奈隻得放下螃蟹,把雙手放在嘴邊吹。
呂奇見狀,立馬起身過來幫著把蟹殼去掉了。
呂奇回到座位上看著林徽因舞動蟹八件對螃蟹一陣專業的打理,……
“呂奇大廚,我總算是找到你了,我都找你一天了”。
呂奇循聲回頭一看說道:“埃裏克先生,你有什麼事嗎”?來人是西餐部的法國大廚。
“實在對不起,美麗的小姐,打擾你們用餐了,”林徽因微笑一下表示不介意。
“是這樣的,我接到指派要和我的妻子艾瑪坐明天的船去北平的六國飯店,但是船票已經賣完了,我聽說你有兩張頭等艙的船票,所以來找你,請你讓出一張船票給我們”。埃裏克懇求的說道。
“這——這個——”呂奇措手不及;沒等呂奇開口,埃裏克繼續說道:“下一班船要等到三天以後了,請你一定幫幫忙,你和女朋友一間,我和艾瑪一間剛剛好”。
“不是——不——”呂奇急忙搖手說道:“她不是——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的——我的——”。
林徽因撲哧一笑說道:“我是他的姐姐,埃裏克先生,我可以和艾瑪女士一個房間,您可以和我弟弟一個房間,問題不是解決了嗎”。
“太感謝您了,我非常非常美麗的小姐”,埃裏克感謝道:“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打擾你們用餐,再次表示道歉”。說完對林徽因和呂奇鞠了一躬。
呂奇掏出一張頭等艙的船票(那時一張頭等艙的船票是可以上兩個人的)給了埃裏克,埃裏克高興的離開了。
“小紅臉,你的臉又紅了,就喜歡看你臉紅的樣子”林徽因打趣的說道。
“可以,可以吃了,再不吃就涼了”呂奇低著頭小聲說道。
“嘻嘻,你也快吃吧”林徽因說完就用小勺,淋了一些鎮江香醋在蟹肉上麵用小勺挖著蟹肉開始吃了起來。
呂奇看著優雅的吃著大閘蟹的林徽因,不由得癡了。
“小紅臉,今年多大了”?
“我18歲了”。
“有女朋友嗎”?
“沒,還沒有”。
兩人開始拉起了家常……
漸漸的呂奇也不再拘束了,通過聊天才知道;原來林徽因和丈夫梁思成今年四月在加拿大溫哥華結婚,婚後去了歐洲學習和考察歐洲的古建築,上個月才回國,東北大學想開建築係聘請梁思成為建築係主任,梁思成已經去了奉天(沈陽),著手籌備東北大學的建築係,自己回福建老家探親,探親後到北京看望一下公公梁啟超,然後也要去東北大學任教……。
“徽因姐,給我講講歐洲唄”呂奇說道。
“好啊,那我們就從英國倫敦說起吧……”林徽因一邊小口吃著大閘蟹,一邊把歐洲倫敦、巴黎、日內瓦、羅馬、法蘭克福、柏林、布魯塞爾等地的人文、曆史、建築等娓娓道來。
一隻大閘蟹吃了快兩個小時,林徽因吃完最後一隻蟹腿之後,把蟹腿拚上去,居然還原成一隻似乎沒有動過的大閘蟹。
林徽因端起酒杯說道:“小紅臉,謝謝你的美食,我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多,沒想到我這麼能吃,來,敬你一杯”。
“別喝了,這酒後勁很大的”。呂奇再次阻止道,不過還是不願意掃了她的興致,也幹了一杯。
“沒事兒的,女兒紅我喝過,這麼一點兒,喝不醉的”。林徽因說完自己拿起酒瓶倒了起來,把最後的酒分了兩大杯,並和呂奇一口幹了。
“陪姐去花園走一走,這一下子吃這麼多,我們去花園消消食”林徽因說道。
大華飯店的花園很大,奇花異草、小橋流水、亭台樓閣一應俱全。
深秋的上海夜晚涼得很快,一陣微風吹來,林徽因雙手抱肩;呂奇見狀馬上脫下西服披在林徽因身上,林徽因笑了一下也沒有拒絕。
兩人在花園裏慢慢的邊走邊聊,……過了一會兒,林徽因感到頭有點暈了,清楚是酒勁上來了,說道“這酒真有點後勁,我們回去吧”。
花園到客房距離不長,可還沒走到酒店房間,林徽因就拉著呂奇的胳膊,把頭靠在呂奇的肩上。
呂奇知道她醉了,就扶著她回到了房間;林徽因剛坐下一個酒嗝上來,她立馬蹬蹬的跑到了衛生間,開始吐了起來。
呂奇打開熱水燙熱了毛巾,等她吐完之後,把毛巾遞給她,林徽因用熱毛巾擦擦臉遞了回來,又醉倒在呂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