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在一般情況下, 坐在床上吃東西的行為肯定是會被家長責罵的。但沈靈此刻身體不舒服, 大家都不想苛責他。張明端了溫熱的稀飯來, 沈真找了樣東西墊在底下, 就讓沈靈坐在床上把稀飯喝完了。

“雖然你這樣子看上去確實有點像感冒, 但藥也不能亂吃……小靈啊, 先和哥哥說說, 你現在都是些什麼症狀。”沈真擔憂地問,“頭暈不暈?喉嚨疼不疼?沒見你怎麼咳嗽,那你鼻子塞嗎?”

沈靈皺了皺眉頭, 小聲地說:“我應該是感冒了……別的都還好,就是頭暈想睡覺。”

張明家裏並沒有醫藥箱,但感冒藥是常見藥, 抽屜裏翻找一下總能找出幾粒來的。張倩對家裏的東西熟, 找到藥後,非常慶幸地說:“還好還好, 還沒來得及丟……再過幾天, 這些藥就沒有了。”

小窩村流行一種說法, 說是, 過年時要把家裏的存藥丟了, 這樣才不會把病氣帶到新年去。

這種說法固然愚昧, 可也帶著大家對於新年美好的期望。窮人都病不起,他們希望來年能健健康康的。張倩也習慣按照習俗在大年二十九那天把些不值錢的小藥——比如說感冒藥——找出來丟了。

藥不能亂吃,哪怕是感冒藥都要小心謹慎些。沈真其實是個很惜命的人。他特意看了下說明書, 見這藥主治頭暈、頭疼、咳嗽等症狀, 至少有一點是切合了沈靈現在的情況的,他又看了生產日期和保質期,見這藥還沒有過期,這才取了一粒,倒了杯溫熱的白開水,一起送到了沈靈嘴邊。

“哥,我自己吃。”沈靈用一種軟軟的聲音說。

沈真把感冒藥和水杯都遞到了沈靈的手上。沈靈吃了藥以後,重新鑽回了被子裏。沈真仔細地幫沈靈掖了掖被角,坐在床邊等著沈靈重新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順手就把門帶上了。

山裏的氣溫比城市裏還要低,沈真也過了滿村子亂跑瘋玩的年紀,便安靜地待在火爐邊烤火。

張倩和張家大姑去了加工廠。張倩其實是占位置去的,等沈靈吃了藥,張明隨後就把需要加工的東西背過去了。現在家裏除了睡覺的沈靈,隻剩下張奶奶和沈真二人。張奶奶坐在火爐旁納著鞋底。

張奶奶至今還保持著自己做衣服穿的習慣。作為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她甚至還有一手繡花的好本事。隻是如今眼睛不行了,她大件的做不了了,隻偶爾會在鞋麵上繡上一朵小花或者一縷麥穗。

張奶奶還很健談,會說一點普通話,但也隻會一點點而已,聊天的時候總是夾雜著大量的方言。

沈真勉強能聽懂一兩句,大部分時間都不知道張奶奶具體在說啥,隻好淡定地保持著微笑,裝作聽得很高興的樣子,時不時地還“嗯”上一句。老太太活到這歲數了,最喜歡追憶往昔,隻要有人能聽她說話,她就會覺得很開心了,再加上沈真“裝”得好,老太太根本沒察覺出他其實是聽不懂的。

快到中午時,張明才扛著加工好了的玉米粉回了家。

張明見沈真在陪老太太聊天,笑著說:“肚子餓了沒有?大姑馬上就給我們送吃的來了。”

“餓了沒有”算是農村人招待客人時常說的一句話,往往下一句就是“餓了就給你下麵條/煮糖水蛋/整倆小菜/切點肉燉了等等”。熱情的主家總是怕客人餓壞了肚子,那樣就顯得他們招待不周了。

沈真指著簸箕裏的柚子皮,說:“我剛吃了這麼大的一個柚子呢,一點都沒覺得餓。”

寒冬時節,物資算不上豐富,水果就隻有橘子和柚子。這柚子是自家種的,大家隻是偶爾想起時才會給柚子樹施點肥,並沒有精心培養過,柚子吃著就帶了點苦味。不過,沈真並不討厭這種味道。

張明從口袋中掏出十盒小炮仗,遞給沈真說:“鄰村有個小賣部。我見男孩子都愛玩這個,就給你們買了兩盒。你帶著靈靈一起玩。”這種小炮仗賣得便宜,才五毛錢一盒,在男孩子中頗受歡迎。

沈真有些囧。他早就過了玩炮仗的年紀了,還是都留著給沈靈玩吧。

“倩倩姐呢?怎麼沒跟叔一起回來?”沈真沒看到張倩,問。

“在她大姑家呢!倩倩和她表姐玩得好。”張明說。

中午臨近飯點時,張家大姑果然來了,還送了十幾個梳子餡餅來。之所以叫梳子餡餅,是因為它長得就像是那種半橢圓形的牛角梳一樣。這種餡餅是年節時小窩村裏家家戶戶都會做的新鮮樣兒。

張家大姑和張明作為親姐弟卻長得一點都不像。她和張明是反著長的。張明個子矮,張家大姑個子高挑;張明皮膚黑,張家大姑皮膚白皙;張明瞧著瘦弱,張家大姑身材豐腴。年近四十的她笑容爽利,看得出來在年輕時絕對是個漂亮的人兒。好在張倩長得不像張明,偏偏就像了這位張家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