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另外一邊的東宮裏。
蕭禹詢坐在書桌上提著筆仿佛在寫字,可手舉著毛筆卻一動不動,整個人在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順端著甜湯和點心走進來,走到他的書桌前,柔聲道:“殿下,您晚膳用得少,怕您肚子餓,我讓人做了些點心和甜湯,您用一點。”
蕭禹詢卻因為太過入神,並未聽見。
張順於是又喚了一聲:“殿下?”
蕭禹詢這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轉頭望向張順,道:“順兒你來了。”說著放下手裏的毛筆,又皺了皺眉,道:“怎麼沒有宮人通稟,這些宮人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
張順的眼睛卻盯著他跟前桌子上的宣紙上寫著的那幾個字,頓了一下,才道:“殿下不必責怪他們,是我讓他們不要通傳的。”
蕭禹詢循著她的目光低頭望向桌子上的宣紙,不由也為自己皺了皺眉頭,更兼有幾分尷尬。
剛才他本是在抄《史記》殷本紀一篇,但抄著抄著大概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手中無意識的卻寫下了一個“卿”字。
他將宣紙揉起來團成一團,然後扔進了旁邊的紙簍裏。
張順隻做沒有放在心上,端起了甜湯遞給了蕭禹詢。蕭禹詢接過用了兩口,然後嫌甜湯太膩,便放下了。
張順看他並不愛這一口,想著下一次改送別的東西來。
蕭禹詢問張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歇息?”
張順一邊收拾了他跟前的那碗沒用兩口的甜湯,才回答他的話道:“睡不著,心裏想了很多事情,想到外麵關於鳳卿妹妹的流言,又記掛著殿下晚膳沒用好。”
說著轉頭望向蕭禹詢,道:“殿下心裏可是也擔心鳳卿妹妹。”
蕭禹詢皺了皺眉頭,並不大喜歡張順提起這個話題,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她的話道:“以訛傳訛之言,沒什麼可放在心上的,未必不是有人想故意壞她的名聲。”
說完重新鋪了紙,一副打算重新苦讀的模樣。
張順看了他的動作一眼,幹脆直接道,也沒有用尊稱:“表哥已經好久沒有和我單獨說過話了,表哥今夜可願意陪我說會兒話,推心置腹的說會兒話。”
蕭禹詢想了一下,心中歎了一口氣,然後才從書桌上站了起來,和張順一起走到靠牆的坐榻上坐下,問她道:“你想和我說什麼?”
張順摩挲著自己的袖子,抬眼看著蕭禹詢,仔細的望著他,過了一會,才使出自己所有的勇氣問道:“表哥心裏喜歡鳳卿妹妹吧?”
蕭禹詢臉上冷了下來,多少是有些被說中心思的惱羞成怒。正要說話,張順卻又先他開口道:“表哥放心,我問這句話不是出於嫉妒,我隻是,隻是……想要了解表哥心裏的想法。”
她轉過頭,目視著前方,悠悠又悵然的道:“其實表哥不說,我也看得出來,表哥對待鳳卿妹妹總是不同的。”
蕭禹詢越發皺起了眉,開口想要說點什麼:“順兒……”
張順再次打斷他道:“表哥聽我把話說完,我從小與表哥一塊兒長大,心裏很清楚表哥心裏把我當成什麼。我自知其貌不揚,也從來未奢望過表哥能對我產生男女之愛。表哥願意娶我,是利益的考量。我家讓我嫁給殿下,也是利益的考量。說到底我和殿下的親事隻是一樁政治聯姻。”
張順轉過頭來,重新看向蕭禹詢,認真道:“可是表哥,我對你卻是真心的,不摻雜著利益、不為你的身份和地位,隻是因為你是你,是我願意付出真心的人。”
蕭禹詢歎道:“我知道,是表哥愧對於你,不能回報你同樣的感情的。但是你放心,成親以後,我會好好待你,尊敬你。”
張順搖了搖頭,微紅了紅眼道:“我從來沒有奢望過表哥一定要回報我的真心,我隻要能夠嫁給你,陪伴著你,能夠站在你的身邊便心滿意足了。”
她伸手過去,想要摸一摸蕭禹詢的臉。蕭禹詢微微躲了一下,躲完了他才覺得她不應該躲的。
張順頓了一下,然後再次勇敢上前,手卻不是去碰他的臉,而是去撫他的眉頭,一下一下的替他撫平總是緊皺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