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狼藉的淩驍跑回破茅屋,氣呼呼的問爺爺。
“爺爺,我們淩族祖上出過什麼人傑麼?”
爺爺一邊侍弄著他的花草,慢悠悠地答道:“你不姓淩。”
“那我姓什麼啊,他們都是用第一個字作姓的。”淩驍頗有些疑惑地問。
“你沒有姓。你就叫淩驍。”爺爺依然是不緊不慢。
可淩驍不樂意了:“你騙人,他們都有姓氏,憑什麼就我沒有,我不管,我就要姓淩。”
爺爺猛地轉過身來,那麼嚴肅的爺爺,淩驍的記憶裏隻出現過這一次。
“我隻說這一遍,你給我聽好。你不姓淩,你沒有姓氏!”
爺爺像是被觸及到了什麼,連最愛的花草也不顧了,轉身離開了茅屋。
淩驍是真的被爺爺的態度嚇到了,緩了好一陣子才找回嚇跑的委屈,漸漸抽泣起來。
從那天開始,他就隻是淩驍了,沒有姓氏的淩驍。
他今年隻有八歲,心智卻比同齡人成熟的多。他最喜歡的就是跟爺爺一起玩鬧了,而爺爺是出了名的老頑童,不論做什麼,對誰都是笑嗬嗬的。於是,他也學著笑嗬嗬的。
可很多事,他都懂。
他知道別人都是跟著爸爸媽媽生活的,而他隻有爺爺。
關於他的爸爸媽媽,他隻在很小的時候問過爺爺一次,爺爺的回答隻有兩個字:死了。
他沒有哭喊,也沒有再纏著爺爺要爸爸媽媽。
關於這兩個從未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角色,他再沒有提起過。
哪怕他仍會在別人嘲笑他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跟別人扭打;
哪怕他仍會在看到其他孩子依偎在父母懷裏的時候默默愣神;
哪怕他仍會在受了委屈的夜裏獨自掉淚。
可父母這個概念實在太遙遠太模糊了,遙遠模糊到給不了他任何的安慰。他隻有爺爺,他也隻能愛爺爺。
爺爺一向粗心,除了仔細的侍弄他的花草,對一切都滿不在意,永遠是一副無憂無慮笑嗬嗬的樣子。
可他卻因此受過無數的嘲笑。笑他沒有父母,笑他沒有姓氏,笑他隻住在破舊的草屋,笑他隻是被爺爺撿來的,笑他沒有新衣服,笑他永遠灰頭土臉的像個野孩子,笑他……
最初他會跟別人爭辯,跟別人扭打,跟爺爺慪氣。
直到那天他偷偷地跟著爺爺來到山腳下的一片空地上,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幕:無論發生什麼都笑嗬嗬的爺爺,竟會獨自佇立在一個土丘前默默落淚。
他一直以為哭隻是他們孩子才會做的事,可當他突然發現那個可以為他擋風遮雨,頂住任何壓力的爺爺竟然也會那麼無助的哭泣時,那一刻,他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突然覺得眼前那個身影是那麼的可憐而又憔悴。經過一番掙紮之後,他還是放棄了衝上去的想法,他決定要為爺爺保守這個秘密。即便他特別心疼爺爺,可他知道爺爺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發泄,就像他在夜裏抹著淚想念從未見過的父母一樣,哭累了就會睡著的。
有時候,長大隻是一瞬間的事……
他悄悄的回到了家裏。沒多久爺爺也回來了,依然是平日那副笑嗬嗬的樣子。
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