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草原狼很不幸(1 / 3)

齊誌國去了一趟黑城子,儲備春耕用的柴油,回來就聽說老爹走丟了。那天齊東強要出去玩,他的瘋爺爺按照慣例從小屋裏出來打他,梅花攔在門口不讓公公出來,齊東強趁機溜走,這段劇情已經重複過若幹次,不過這次出了意外。

梅花等兒子走了,就回到裏屋忙別的事,時間一長,她感覺有點不對頭。小屋裏很安靜,聽不到以往瘋老爹打人不遂後的罵人聲。

梅花去小屋裏一瞧,公公不見了。

這時梅花也沒想到公公會丟,她的第一反應是公公會不會尾隨齊東強實施他的打人計劃,所以梅花急忙出門去尋找齊東強。這是齊誌國見到妻子以後,妻子對他敘述的事情經過。

軍馬場被翻了個底朝天,瘋老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齊誌國納悶了,他笑著對蘇西廬說,莫非我爹白日升仙了?直到此時,齊誌國還沒有往壞的方麵想,金福山告訴他,齊老爺子不見了一天一夜,天寒地凍的季節,一個瘋瘋癲癲的老人,誰都認識他,再說,

場部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不可能找不到。還是在野外找一找吧!聽他這麼說,齊誌國的心裏才像刀紮了一樣醒悟過來。場部外圍能找的地方已經派人去找了,可是還沒有回音。雖說已是初春,料峭的寒風卷動著一冬未融化的積雪,形成緊貼地皮的白毛風,零下二十幾度的氣溫,對於失蹤一夜一天的瘋老爹來說,幾乎沒有生存的可能。

齊誌國的擔心被童玉寶的發現證實了。童玉寶騎著一匹蒙古馬順著西北風走在狼道上,身上臉上一點都不冷。胡世文的老父親是戰友的長輩裏歲數最大的,春節時天氣不好,沒法看望老人,最近氣溫回升,心想反正沒過正月,就去串個門,給孟和老人拜個晚年。童玉寶十分珍惜馬力,他不慌不忙任由著心愛的蒙古馬或快或慢地趕路,當來到離場部十多裏地的半拉山,他看見前麵有一個黑點,以為是一隻趴在雪窩裏麵的野兔,連忙催馬上前,原來是一隻棉烏拉鞋,初春的雪地非常緊實,這隻棉烏拉被雪掩埋了一半,和草地凍結在一起,童玉寶心知不妙用力拽起來一看,上麵還有血跡,憑著在高原生活多年的經驗,他二話不說打馬就到場部去報信。

齊誌國決定給老爹立個“衣冠塚”。帶著血跡的“棉烏拉”鞋和羊皮大衣,老爹生前喜歡的汗衫草帽、撲克牌,以及按照正常老去時應該準備的壽衣,這套壽衣已經由孟和老人念了九十九遍的“

往生咒”,想當年,孟和老人為自己的小舅子也如此操辦過,後來小舅子道尓吉活著出現在他的眼前。

齊誌國沒有埋怨妻子梅花,作為兒媳婦,梅花已經仁至義盡。望著妻子紅腫的眼睛和自責的哭嚎,齊誌國無比內疚,是的,這個家虧欠人家梅花太多了,齊誌國甚至在寶貝兒子齊東強的眼神裏感覺到了一絲輕鬆和竊喜,這是來自一個孩子本能的自私。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防範來自親爺爺的傷害,從此可以心安理得的吃飯穿衣讀書睡覺。

俗話說的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墓穴的打鑿非常吃力,

此時春夏時候柔軟的黑土地就像鋼鐵一般,大錘砸在鋼扡上,隻能留下一個白點。童玉寶領著刁大虎和苗老嘎達使了半天的勁,隻刨出了表層的草地,急得童玉寶八字胡須向上直跳,對著刁大虎和苗老嘎達大發雷霆。刁大虎是苗老嘎達的小兄弟,兩人眉來眼去一番,屢次互相鼓勁,但還是不敢對童玉寶輕舉妄動,時間長了鬥誌漸消,兩人隻好默默忍受。

刁大虎的脾氣非常不好,苗老嘎達的脾氣更大,兩個人一物降一物彼此之間臭味相投,也算是軍馬場的市井好漢。特別是打起老婆來誰也不讓誰。聽說刁大虎發脾氣時大喝一聲,洋鐵皮做的洗衣盆都“嗡嗡”作響,他的老婆能被嚇得失了魂,走路都搖搖晃晃,完全不亞於佛門的“獅子吼”。苗老嘎達比他還要厲害,三十多歲的人了,滿臉酒刺疙瘩,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四肢發達熊腰虎背,他讓刁大虎跪著,刁大虎絕對不敢站著。看在齊誌國的麵子上,兩條好漢才勉強賞臉冒著嚴寒風雪,來到石頭山給瘋老爹打鑿墓穴。兩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眼看著跟童玉寶的衝突就要爆發,這時候,金福山拉著一車幹牛糞趕來了。

永遠不慌不忙蔫有準兒的金福山把幹牛糞點燃,告訴劍拔弩張的三個人,地麵烤化一層以後,再挖一層,即取暖又省力。

齊誌國默默地留著眼淚,誰能想到把自己養大成人的老父親,竟會落下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出動了幾百人,隻找到了一件羊皮大衣和一隻棉烏拉鞋,官方和民間的說法是老人家被狼群襲擊了。魂遊天外的老人一路向西,不巧遇到了一群餓狼,慌亂之下的老人恢複了神智,撒腿就逃,在逃跑的過程中甩掉了一隻鞋

,搏鬥的過程中大衣脫落,餓狼的爪牙劈開了老人的皮肉,在“棉烏拉”鞋和大衣上留下了斑斑血跡。饑餓的狼群來無影去無蹤,在茫茫雪原中尋找一個被狼群襲擊過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上次阿日布登的羊群遭遇暴風雪,失群的六十多隻羊無影無蹤再也沒有找到。阿日布登笑著說,長生天把它們收走了,來有來處,去有去處。它們愛去哪就去哪,誰又能管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