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喝酒哭,有的人喝酒笑,有的人喝酒睡大覺。有的人喝酒喝死了,也有的人喝酒把別人打死了。有人酒後詩百篇,也有人酒後不知所雲胡言亂語。所以說,酒能成事,也能敗事。
苗老嘎達就在大醉之後,惹下了滔天大禍。由於他經常喝得酩酊大醉,藥也不吃,傷口愈合得很慢。還好張靈看在他受到傷害的份上,主動回到家裏照顧他,所以苗老嘎達的日常生活還算過得去。兩口子平靜的渡過了最後一段有緣的日子。這個日子隨著刁大虎家殺豬的那一頓酒席,徹底宣告結束。
刁大虎的愛人趙解放老師是一個烹飪高手,一頭黑毛豬解體之後,任她盡情發揮。溜肉段,酥白肉,夫妻肺片,溜肝尖,紅燒排骨,溜肥腸,糖醋裏脊,烹調功夫老到,尤其是緊缺的各種青菜,爆炒的火候更是令人拍案叫絕。
這一天是禮拜六,給她打下手的,都是子弟小學各年級的積極分子。燒火的是金貴和二扁頭,端菜的是胡衛東和齊東強,幫著看狗的是勞動委員王三蛋,跑腿請客的是錢老五和剛升入初中的學生會副主席,綽號“三道門”的哈斯。
軍馬場的殺豬宴隻請男人,當然關係不錯的小孩子可以跑腿趁飯。趙解放是子弟學校的老師,知識分子沒有那些臭講究,學校的男女老師湊了一桌,剩下的一桌,全是機耕隊的同事。
苗老嘎達是刁大虎多年前的“把兄弟”,他一瘸一拐的前來赴宴,成為刁大虎家的座上賓,觥籌交錯,一頓大酒喝下來,別人都沒有喝醉,隻顛倒了一個苗老嘎達。
好比喝了十八碗酒的武都頭,走到景陽岡上被風一吹,酒勁就湧上頭來。苗老嘎達踉踉蹌蹌回到家裏,就嚷著要殺死收拾過他的吳成光。
苗老嘎達是車老板,配有一杆半自動步槍。他從牆上的鐵鉤上取下槍,在帆布包裏抓了一把子彈,然後走出門去。
張靈和他拚命爭搶,她從苗老嘎達的口袋裏把子彈都掏了出來。她知道丈夫的德性,越攔越起勁。心想,反正沒有子彈,他拿著一杆空槍與舞著一根燒火棍沒什麼區別,大不了再碰上哈達布和,再朝他那一條好腿刺上一刀。
不幸的是,半自動步槍的槍膛裏有一顆子彈,苗老嘎達的口袋角落裏還有一顆張靈沒有摸到的子彈。這區區兩顆子彈,使半自動步槍跟燒火棍有了質的區別。
出門之後,鄰居吳達來站在小菜園裏,苗老嘎達看了他一眼,吳達來也看了苗老嘎達一眼,彼此沒有搭話。
苗老嘎達路過吳成光家,用腳踢了幾下大門,發現家裏沒人,大門用鐵絲掛著。天幹物燥,高原已經到了防火期,吳成光被蘇西廬叫到辦公室開會,傳達防火任務。吳成光的老婆領著孩子們在自留地裏麵收土豆,一家人因此躲過一劫。
大多酒醉之人,心裏麵都十分明白,隻是情緒亢奮,不能自己。苗老嘎達發狠要找吳成光報複,他拖著半自動步槍,踉踉蹌蹌來到離辦公室對麵大約二百多米的地方,依著一個土堆舒服的坐下來。他在衣袋裏翻來翻去,找到了那顆漏網的七點六二口徑的半自動步槍的子彈,把它壓入槍膛,然後打開保險。
剩下的時間,苗老嘎達卯足了勁,隻等吳成光出現在他的槍口之下。
辦公室是場部乃至整個軍馬場最豪華的建築,十多間寬敞明亮的房間,水泥地麵,冬天不燒爐子,全是鑄鐵的暖氣片。尤其了得的,還是整個辦公室的外牆,全都抹了一層珍珠岩,遠遠望去,跟美國白宮一種顏色。
場部人在稱呼辦公室時,一定會在前麵加上一個“大”字,似乎隻有稱其為“大辦公室”,才能顯示出它的威嚴。
大辦公室人來人往,有戴著前進帽、走路姿勢像二流子的金福山;有正牌畜牧學院畢業的老大學生、隻會劁公豬不會劁母豬的劉獸醫;還有怕老婆的沈長安,他跑出大辦公室,開著吉普車不知幹什麼去了。苗老嘎達望穿秋水,可就是不見吳成光。
從東往西數第三個窗戶,就是吳成光的辦公室。苗老嘎達心想,幹脆照吳成光的辦公室開上幾槍,無論能不能幹掉他,都回家睡覺,就算是嚇了這個黑臉一跳,也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