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2 / 3)

“美?”錢明珠笑了一笑,“允如你知道嗎?在宮裏最不缺的一個字就是‘美’。我照鏡子不是想看自己美不美,我隻想看看我的這張臉,能不能將任何情緒都掩藏得滴水不漏。”

銅鏡裏,芙蓉麵上眉眼恬靜,目光盈盈如水,哪有半分不快樂、不甘心的樣子?

但是,這樣的反應不是逆來順受。忍?絕不。

當今天下誰的刺繡最好?

問十個人,九人會答你:“當然是錦繡閣的沈三娘,她的刺繡可是一絕,萬金難求的珍品。而且三娘脾氣怪,性子懶,往往隔個好幾年才繡一件,真可算是慢工出細活了。”

當被欽點為太子側妃的護國將軍王明德之女王芷嫣,想在出嫁時穿件三娘繡製的新衣,故而特地派人送了厚禮去請時,錦繡閣的人答她:“三娘最近在閉關,恐怕無法為王小姐效勞了。”

……

當今天下誰是金飾巧手?

問十個人,九人會答你:“當然是瑞雅齋的鄧大師傅,不隻是金飾,珍珠瑪瑙翡翠玉石,到了他手裏,莫有不物盡其用,發揮出最大特色的。瑞雅齋得以在同行裏穩占第一把交椅,五成靠了鄧大師傅的手藝!”

王芷嫣想訂製一套頭飾,瑞雅齋的人答她:“真是對不住了,王小姐。大師傅最近沒空,要不,請二師傅給您做?我們二師傅的手藝那也是頂瓜瓜的。”

……

不隻是沈三娘、鄧師傅,凡是王芷嫣想要的,十有八九都碰了壁。諸事不順,弄得王大小姐極度鬱悶,隻能退而求其次。在名號上已低了錢明珠一籌,如今又在嫁妝上輸給她,真是可恨……

想當初錢明珠出嫁時,可真是十裏紅妝,轟動了整個京城,抬彩禮的人從宮門口一直排到錢家門口,弄得夾道兩旁的老百姓都紛紛圍觀,驚歎著錢家果然豪富,把女兒嫁得那般風光。

就這樣,為了嫁妝已經煩慮不堪,東宮那邊又傳來了一個打擊她的消息——

太子妃的病漸漸好了。

錢明珠身圍貂皮錦裘,慢吞吞地沿著白玉石廊走著。這日的天氣特別好,陽光燦爛,樹靜無風。自從她的“病”漸漸好轉後,太醫非常好心地建議她多出去走走,因此她就非常聽話地帶著貼身宮女遊花園。

東宮由於太子節儉、討厭鋪張浪費的緣故,花園裏也沒什麼名花異草,隻有幾株老梅樹不畏嚴寒,在這寒冬臘月裏依舊款款盛開,景色頗有幾分別致。

錢明珠來了興致,說道:“這梅開得倒好,來人,取剪子來,我要親自剪幾枝下來帶回去插在瓶裏。”

當即有人搬來了凳子,有人取來了剪子,宮女們扶著她踩上椅子,起初還有幾分擔慮,怕她一個不慎摔下來,但見她動作幹脆利落,大家便將注意力轉向哪枝梅花更漂亮上了。

“那邊那邊,左邊一點,對,那枝最好看!”

“我覺得右上邊那枝更好看,生著孿生花骨朵呢!剪那枝吧!”

“再高一點……呀,夠不著,要不要取墊子來……”

太子旭琉正與幾位文人名士自議事廳內走出,經過花園,遠遠便看見梅樹下圍了一群人,鶯聲燕語的好生熱鬧。

幾個文人不禁好奇地停步觀望,其中一白衣人笑道:“人說今冬酷寒更甚往昔,但太子處,仍是一派春色盎然啊。”

旭琉臉色一變,大步走了過去。有眼尖的宮女看見他,嚇得頓時退讓開去,因此本來被眾人遮住的錢明珠便露了出來。她正掂著腳尖剪下高處的那枝寒梅,雀躍道:“我剪到啦!”

得不到預期的附和聲,錢明珠略感驚詫地轉頭看去,見到太子,笑容頓僵。

“你在這幹什麼?”

完蛋了,太子的臉色好陰沉……宮女們又往後悄悄縮了幾步。

失措隻是那一刹那,驚訝過後,又恢複常態,錢明珠揚了揚手裏的梅花,“剪梅啊,好不好看?”

她答得如此理直氣壯,旭琉反而一愣,繼而有些惱怒,沉聲道:“下來。”

錢明珠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還站在凳子上,剛想提裙子下凳時,看見旭琉身後還跟著幾個陌生男子,此刻露足,有失體統,便衝宮女招招手,“你們過來,扶我下去。”

兩個宮女上前扶她落地,紫裙如水,風姿優雅到了極點。旭琉挑不出其他毛病,隻好說道:“下次要花,叫宮女們剪就行了,不必親自動手。”

錢明珠微微一笑道:“看人摘花,怎比得上自己折枝這麼快樂?”見旭琉臉色不對勁,忙斂起笑容垂頭道:“是,臣妾謹記殿下教誨,沒有下次了。”

發過脾氣後旭琉才細細地將自己這位正妻打量了一番,聽說她病了很久,因為太忙,又對她有所反感,因此遲遲沒去看她。這次算來該是他們兩個正式相見,比之那夜燭光下所見到的她,又清楚了幾分。

烏黑秀發,膚色純淨無瑕,在貂皮錦裘的襯托下更加顯得白皙如玉,而手中梅花紅豔妖嬈,與美色相互爭輝。這個女子隻是那麼靜靜地站在那,便有種說不出的絕代風華,仿佛全身每一處都在靈動,都會說話。

旭琉的心中顫了一下,又因發現自己的這種悸顫而麵色大變。

錢明珠恭聲道:“殿下如果沒什麼吩咐的話,臣妾告退了。”

旭琉煩躁地揮了揮手,於是錢明珠便轉身離去,一群宮女們也紛紛跟著離開。

那些文人名士們這才靠近過來,白衣人讚歎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頸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她也是殿下的姬妾之一嗎?”

另一人接話道:“子宣休得妄言,什麼姬妾,這位乃是正妃娘娘!”

那叫子宣的白衣人臉露驚詫之色,“她就是太子妃?可是……可是……”可是下麵的話沒說,但大家都心裏明白,他是驚訝為什麼如此絕色卻受太子冷落,連新婚之夜都不肯與伊共處。

旭琉望著錢明珠離去的方向,不禁皺起了眉。忽然意識到錢明珠真的很美,而她的美麗使自己有了一刹那的意亂情迷,這讓他非常懊惱。更使他懊惱的是,顯然震撼於她美麗的人不隻他一個,還有他的這些下屬們。

美色惑人,而錢明珠,不僅美麗,還很聰明。

這樣的女子,是種誘惑,而且通常帶毒。她無心做什麼,已可使人迷醉,若有心做些什麼,豈非天下大亂?

旭琉深吸口氣,再籲出去時,強行將心頭的那股煩躁壓下,轉身道:“時候不早,我們啟程吧。”

定神收心,然而依舊有絲縫隙不經意地開了,讓某種情緒在可以發覺之前便已悄悄潛伏。

一晃已到初四,明日即將迎娶側妃,時至戌時,旭琉依舊在書房內伏案疾書。他麵前攤放著好幾份折子,手中的朱筆停在中間那本上,硬是寫不下去。

“這一年來過往行人財物被劫達三百十七起,死二十一人,傷殘不計其數,方圓十裏內的百姓全部逃光了,千畝良田無人耕種荒蕪在那裏,太行山已成不毛之地……殿下,那些盜匪猖獗,我朝幾次圍剿都無勞而返,有人說是因為有黃金眼在背地裏支持。”謀士張康坐在他對麵的一張小幾旁,對著手上冊子裏記載的數據也是頭疼不已。

旭琉皺眉道:“有沒有什麼良策能夠將之一舉殲滅?”

“我與子宣他們討論已久,至今還未想到萬全之策。”

旭琉的手指在桌邊輕叩,沉思不語。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太監的叫聲:“稟太子,太子妃求見。”

旭琉有些吃驚,自他們成婚以來,錢明珠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她好像真的聽他的話乖乖地安分守己,除了病情時好時壞外再沒有其他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