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液將他半身衣服腐爛,連帶著手臂皮膚,也冒出一陣黑煙。
“方絡!”戰源一道狂吼,力量刹那失控,直接徒手掰開被腐蝕的鐵條,踏足走了出去。
他半邊臉上還在滋滋滋的發出聲響,幾秒鍾時間不到,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樣子相當森恐瘮人。
戰源凶獸一般雙眼猩紅,麵孔猙獰,瘋狂咆哮著衝向姚錦。
所有機關都使用完了,姚錦就坐在高位上,對於撲過來的人視而不見,反而臉麵向更遠的後方,那裏應該有個人,不對,是有個死人。
你希望我死嗎?
姚錦無聲中詢問著。
當然不希望,活著的你,才是我喜歡的那個。
屍傀也從戰源掰開的牢籠出口鑽出去,一個猛烈剛強的前撲,撲到地上的同時,雙手抓住了戰源的腳腕。
磅磅!兩聲悶響先後響起。
戰源乍一回頭,看到是屍傀拽著他,用另一隻奮力提向屍傀腦袋,將他額頭踢得頓時鮮血淋淋。
鐵鞭被腐液侵蝕了大半,已不能繼續使用。
戰源兩手扒著地麵,瞳孔暴突,凶煞地瞪著上方咫尺間的殊色少年。
數名護衛這個時候也都飛身闖進到議事廳,隨後被廳內發生的景象給震懾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有想過嗎?肯定沒想過,會在這一天,以這種可憐可悲的方式敗在我手裏。戰源,你殺我雙親,割我腳筋,毀我雙目,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記得之前說過,這個世界不存在純白者。我很讚同這句話。”
“你們,都看到了,背叛我方絡的,絕不會有好下場。”
姚錦從高位上站了起來,走下梯階,很奇怪,他明明眼睛不能視物,眼皮也是閉著的,這個時候忽然像是能看到東西似的,他一路走到一名護衛麵前,拿了他手中的長劍,返身到戰源麵前,手臂一震,劍身徑直沒入進戰源胸口。
刺穿了戰源的心髒。
緩慢將劍抽拔.出來,姚錦用劍尖撩開戰源胸前衣襟,隨後丟開劍,附身跪了下去,
他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撐在戰源肩膀處,頭下沉,嘴唇碰到被他刺穿的地方,將不斷往外冒的鮮血給吞食進腹部。
天炎果被戰源吃了,藥效都擊中在心髒位置,因此戰源的心頭血,便是絕佳的藥劑。
吞咽了足夠的鮮血,姚錦重新站起身,抬臂擦拭幹淨唇邊的血跡。
命令護衛,將戰源的屍體拖下去,立刻焚燒。
至於屍傀,則送去地下密室,原主母親所在的位置。
護衛們手腳麻利,以極為迅疾的速度,清理著議事廳。
姚錦走出議事廳,在係統的指引下,知道哪裏有什麼,該往左還是該往右。
這次戰源是徹徹底底的死了,不會再複活。
他也就相對的不需要再刻意偽裝。
走到一處亭台樓閣,姚錦坐上去,後背往後靠,渾身就像忽然失去所有力氣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很遲緩。
很累,也很疲憊,全身都在叫囂著難受。
靈魂和身體產生出一種隔閡感,好像靈魂在排斥這個身體,也或者是身體在排斥他的靈魂。
相比過往穿梭的數個世界,這個世界顯得太具限製性。
他沒有一具強健的體魄不說,總會有各種意外,阻擋他得到自由。
即便是短暫的自由。
戰源死了,下麵又會有誰,再來桎梏他。
在亭台裏坐了數個時辰,差不多算是睡了一覺。
微冷的晚風將姚錦叫醒,他幽幽直身站起來。
屍傀眼下被腐蝕的受了重傷,無法行動,魔宮裏也沒有女性,都是男的,姚錦的體質依然存在,隻能自己步行回寢屋。
身上沒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東西,姚錦去找回了被戰源藏起來的千絲斬。
仔細佩戴上手腕。
這一夜,姚錦睡得不太.安穩。
夢裏一片伸手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他往黑暗中行走,一直走,一直走,像是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忽的,周圍冒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姚錦停下了步伐,他往四周看,想找點到什麼異常,黑暗,暗黑。
窸窣聲由小變大,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近在耳邊,觸手可及。
更是有漫天的冷意侵襲過來,姚錦衣著單薄,他縮著脖子,緊抱著自己雙臂。
冷意躥進到骨頭縫裏,好像內裏所有內髒都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凍結成冰。
姚錦艱難的呼出一口氣。
嗖的一下,有東西爬上他腳腕。
他全身不受控的打顫。
那東西沿著小腿肚蜿蜒上行,到他腰腹,到他胸口,到他頸子。
然後慢慢的收攏。
手腳都被什麼壓製著,無法動彈,窒息感強烈起來。
姚錦嘶啞的啊了一聲。
從夢魘裏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目及的一片濃鬱的黑暗。
從床上下去,赤足踩在地上,他伸手去碰自己脖子,那種窒息感還殘存著,呼吸一下,喉骨都有點刮痛。
左手搭在右手腕上。
在夢魘中的眸個瞬間,他感到一種孤獨感。
蝕骨的孤獨感。
這麼幾個世界,從來都是他一個人在獨自承受著這些種種的悲慘遭遇。
無法向任何人訴說,也不可訴說。
誰會相信,沒人會相信。
他屈膝,坐在床沿下,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很奇怪,他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強大無所畏懼的,為什麼現在會有那樣脆弱的情緒。
不應該的。
他發現了它,那麼一定要竭力抹除它,他的人生中,不需要這樣的情感存在。
雖說已經瞎眼了數天,不過姚錦也沒有完全適應,在某些小事中,依舊會出點差錯。
例如自己穿衣服,就會時不時穿錯。係統在旁邊急的,估計要是有形態,早就上躥下跳了。
仆人將飯菜送進來,姚錦安靜吃完,就去了地下密室。
屍傀被平放在一個不大的木床上。
經過一夜,由於是屍王,自我愈合能力比起先前,算是有了質的飛躍,表麵多處皮膚都有部分好轉。
姚錦在木床邊坐下,讓護衛把人搬過來時,也讓他們用堿性的液體給屍傀清理過一遍。
手臂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了屍傀冰冷的手腕。
指腹下碰到的皮膚凹凸不平,帶著許多細小的疤痕。
若是再讓他選擇一次,還是會和昨天一樣。
不會因為有這個屍傀的存在,就選擇放棄對付戰源。
說起來,也算是利用了屍傀。
若是沒有他,恐怕根本就困不住戰源。
感覺到掌中手腕微動,姚錦鬆開手,落在一邊。
短暫靜默過後,有道尖銳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死寂持續蔓延。
姚錦蹭地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屍傀。
“傷好後,你就離開魔宮。”
後麵有輕微的身體移動聲,可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將你煉製成屍傀的是戰源,現在他已死。我利用你一道,眼下也算救你一命。彼此互不虧欠。你是武林正道,除魔衛道是你的本職,放心,魔宮我不會再繼續讓它存在下去。很快就會解散它。”
密室裏隻有一盞微弱的燭光,無風中火焰卻微微晃動著。
照著密室中間佇立的人身影也影影綽綽,朦朧不清,好像隨時要消失一般。
易向楠心中莫名一緊,長臂一伸,抓著姚錦胳膊,拉近到了身前。
少年皙白的臉間驀的浮現驚愕,歸根結底他還是隻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卻在短短數日間,遭遇了諸多事件。
易向楠緊握著掌中細小瘦弱的手腕,他喉骨滾動,聲線依舊嘶啞:“方絡!”
他叫少年的名字。
姚錦麵容淡然,沒有任何波動,剛才的驚愕隻是瞬間。
“跟我一起走。”
“和你一起走?”似是聽錯了,姚錦重複屍傀的話。
屍傀另一手落在姚錦肩膀上,沉聲道:“是,你身體帶有劇毒,任何人靠近,都會中毒。魔宮裏,除開百毒不侵的戰源外,沒有誰能靠近你。戰源已亡,你若是離開魔宮,到外麵去,勢必會和人有接觸。到時候若一時不查,惹上麻煩怎麼辦?”
姚錦笑了笑:“難道和你待一塊,我就不會和別人有接觸?”
“我會保護你,照顧你,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你。”
屍傀揚頭盯著上方極致殊色的麵容:“我不是戰源,也永遠不會變成他。”
“北邊極地雪川中有種名為月見的花,你幫我找到它。”姚錦沉默了一會。
屍傀在記憶裏搜尋了一番,好像對這種花有點印象,似乎是一種治愈眼疾的藥草。
“好,我幫你!”屍傀應聲。
“你身體無礙的話,我們明早就離宮。”姚錦將肩膀上的手拿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