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啊,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嗚嗚嗚嗚”一大早,晴翠院門外就響起了哭喪一般的嚎叫,昨晚通宵與師父下棋,腦袋一片混亂的張扶辰剛剛躺在床上睡著,便又被這驚天動地的嚎叫聲吵醒。張公子起身,壓著一肚子邪火,晃晃悠悠的來到院子裏。院裏,隻見一胖一瘦兩個年輕人,瘦的那個遠遠站著,雙手背後,一臉無奈的看著前麵的胖子,晴翠院的幾個丫鬟圍在那胖子身邊,捂嘴的捂嘴,抬人的抬人,卻也沒能阻止那胖子跪在地上發出哭天搶地的哀嚎。“張公子啊,張公子啊,你不管我們哥倆我們就要死了啊,兄弟的心都要碎了啊,我們在外麵被人欺負,那就是你張公子被人打臉啊,嗚嗚嗚嗚”看著活寶一般的胖子,張扶辰也沒了脾氣,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有氣無力道:“進來說吧。”聽到張扶辰開口,那胖子呲溜一下便站起了身子,邁開肥胖的小短腿,噗噗哧哧的便跑進屋去,後麵的瘦子撫額搖頭,也跟著走進屋子。這一胖一瘦兩人,便是張扶辰的好友李濟王麟了,胖子李濟,是戶部尚書李誠的兒子,戶部管理天下財權事宜,這李濟從小就是捏著算盤長大的,不愛讀書的他,最愛賺錢,每月從老爸那裏拿來的月錢,他都投入各個店鋪錢莊,這東西南北四條大道周圍的店鋪,他李濟或多或少都有份額,天南地北的生意交流,他李濟更是無不沾手。如果說他爹李誠是中周的大財神,那他李濟就是天安城的小財神。每次張扶辰三人外出,李濟都把費用包攬下來,從不心疼錢,還怕花的少,按李濟的話說,不是張大相推行改革,大修官道,他李濟根本賺不到這些錢,雖然報答不了張大相的恩情,回報給張公子,也是一樣的嘛。至於那瘦的,則是禦史官王遷的長子王麟了,朝中禦史,參與朝會,卻不與百官同立於殿上,而是遠遠跪於大殿一角,記錄朝事,王麟作為王遷的長子,被王遷視為衣缽傳人,所以朝中許多事,王麟都多有接觸,消息甚是靈通,王麟和張扶辰兩人都對權貴嘴臉多有不滿,誌趣相投,而李濟雖然為人市儈,但是仗著一副厚臉皮和對兄弟的真誠,與這二人甚是親密。三人進屋坐下,張扶辰這才看清,胖子李濟臉上多了幾塊淤青,一邊的臉更是微微腫起。本來李濟的皮膚最好,白裏透紅,更是細膩柔滑,透著一股白玉般溫潤的光澤,讓多少女子羨慕不已,更是和張公子的眼眉,王麟得雙手被稱為“京城三美”之一,現在,腫起的臉頰,下麵肉眼可見的有絲絲鮮血滲著,更是隱隱透著青紫,剛才離得遠,又一片混亂,也看不清,現在坐下一看,竟然讓人覺得揪心。張扶辰眉頭微皺,道:“李胖子,你這是怎麼回事,賣假貨給了哪家貴人,被人抓去罰了?”一聽這話,李濟胖臉一擠,苦著臉道:“張公子,我雖然愛錢,但我從來童叟無欺,根本不坑蒙拐騙啊,別說賣假貨,我出門做生意,凡是看著我老爹麵子給我的路子,我都沒接過,我手裏的銀子,一毫一厘我光明正大賺來的啊。”張扶辰從黎詩手裏接過一塊桂皮,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提神,暗中壓下怒氣,一邊點點頭示意李濟繼續。“前晚上咱們哥仨不是一起去玩來著,昨天上午你走的早,我這胖身子不能跟你比,就多睡了會,中午時分,那老鴇把我叫醒,說王麟在大堂和人起了爭執,我就趕忙下去,還真看到王蘭指被一群人圍著,我一看勢頭不對,就要下去勸和,可還沒開口,就被那群人一頓亂打,哎呀你看我這臉上的傷,疼死我了,不光是我挨打,王麟也吃了大虧。”張扶辰眼神帶著疑問,轉向王麟,王麟瞪了李濟一眼,還是伸出一直放在桌下的右手,道:“來的人是兵部尚書的兒子陳元還有刑部尚書的次子,還有幾張麵孔是國子監和軍部那邊的,我推測,大概是江南士子集團,軍部以及國子監腐儒,昨晚借拜天的理由又想鬧動靜,被張大相製止了,他們不好對張大相的家人下手,就拿我們開刀。”禦史官一身功夫全在手上,寫字又要快又要不失美感,王麟從小練習速記書法,雙手遒勁有力,手上動作更是行雲流水,瀟灑優雅,他又天生一雙美手,修長均勻,潔白溫潤,指如幽蘭,令無數女子沉迷,這也是為什麼李濟叫他“王蘭指”。但現在,王麟的右手又紅又腫,哪裏還有半分美感,本來應該沉穩堅定的右手,一直微微顫抖著,明顯疼痛難忍,即便如此,王麟的語氣卻沒有半點波動:“我是不想來的,還是拗不過李胖子,這件事你要是出手,大概又要給張大相找麻煩,現在朝上暗流湧動,豪門士子,以江南那一批為首,暗中聯合多方勢力,想要削弱張大相的權柄,聽天台的人更是與大相不和,雖然聽天台跟百官立場不同,但張大相若是此時落人口實,隻怕他們不會介意推上一把的......”“行了別說了。”張扶辰擺了擺手,閉上眼睛,雙手互相摩挲著。李濟和王麟互相看了一眼,不再作聲,這是張扶辰從張詡那裏學來的習慣,思考的時候便是如此。永光三十一年,還隻有七八歲的張扶辰是一等一的刺頭紈絝,更是年少氣盛,兵部尚書陳亮的大公子陳元,喊了張扶辰一聲“二公子”,犯了張扶辰的忌諱,被張扶辰帶著惡仆們按在街上一通亂打,差點給陳大公子斷了後。事後張扶辰更是放出風聲,從往後,誰都不許叫他二公子,隻能叫張公子,誰再叫二公子就打得誰不敢再叫,整個京城,也隻有他張扶辰能叫張公子,其他人,統統想辦法改名字吧。這話一出,一時間京城嘩然,當今天下,除了天子,哪裏還有第二個人敢要人避諱稱呼的。各個朝中大佬甚是不快,更是有不少張姓官員家中的子嗣,或家底雄厚不懼他張扶辰,或受到大佬示意故意激怒於張扶辰,一時間,張公子滿京城都是。張扶辰也是說到做到,仗著自家家底豐厚,買人雇打手,更是花重金請來武林人士,與人爭鬥,或當街鬥毆,或暗地下手,明槍暗箭層出不窮。整個京城,整天都有張公子被送入醫館,或傷或殘。一連月餘,京城處處雞飛狗跳,百姓惶惶而不可終日。終於,張公子們被打怕了,京城也隻有張扶辰一個張公子了,但朝上也對這鬧劇失去了耐心,兵部尚書帶頭上奏,張姓大小官吏聯手上書,國子監幾位祭酒和內閣大學士更是寫出了聲討檄文,群臣群起而攻,形成了巨大的旋渦,將剛剛拜相的張詡卷入其中,立足未穩的張詡岌岌可危,眼看相位不保,仕途難繼。然而正當這批鬥風波越鬧越大時,聽天台卻出聲,道張詡氣運十足,若為大相,中周大興可期。於是,天子劉封把這件事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嚴厲嗬斥了張詡張扶辰父子,卻隻罰張詡俸祿一年,罰張扶辰禁足月餘,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這次“公子之亂”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但是,這件事揭示的事實卻沒有改變,張大相朝中無敵,但是,如果朝中百官和聽天台沒有摩擦內鬥,如果整個朝堂最後都劍指張詡,那就算天子,也保不住他,就算他是張詡,也要被攪碎在這朝堂上。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張扶辰睜開眼睛,眼中光芒更加明亮,竟也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李胖子,你說的不錯,打我的兄弟就是打我的臉,做兄弟的這點事都不幫,我今後也沒臉再見你們了。王蘭指,你也別想太多了,朝上的人,始終會找到理由攻擊我爹的,不在於是因為什麼。他們這次出手,分明就是試探張府的態度,我更不能退。府裏有郎中,有武當山送來的丹藥,你們先跟夕賦去處理一下,然後回去吧,注意聽明天朝會的動靜。”說罷也不理欲言又止的王麟,徑直離開了晴翠院。往張啟明的蒼翠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