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機既不投彈轟炸,也不低飛掃射,徑直向西南方向飛去。宋希濂感到很奇異,但隨即聽到孝感西南地區的爆炸聲,才斷定日機的目的,是在破壞孝感至長江埠一帶的橋梁和船隻,企圖阻止和延滯71軍的撤退。
將近黃昏時,宋希濂所率部隊均已到達花園附近。宋希濂暫將部隊分散隱藏三裏城、宣化店、七裏坪一帶及花園的東北地區,俟機突圍。所有軍官全部同意。隻幾人表示部隊走得很疲倦,希望吃點東西再走。
宋希濂當即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時間稍縱即逝,必須立即行動。”隨即就各部隊行進的路線,隱藏的大概地區,以及今後的聯絡方法,予以明確指示。宋希濂親率軍直屬部隊及友軍部隊,立即循原路東行。約一小時後,折而北向,進入叢林地帶。
經過一夜的行軍,到第二天上午,71軍大都到達了三裏城、宣化店一帶地區。出入意外的是,這些地區,幾乎沒有一點戰爭氣氛。街上行人如織,熙熙攘攘。尤以三裏城頗為繁華。特別令宋希濂感到高興的,即三裏城竟囤有軍糧兩千多包,每包200斤。
宋希濂囑咐軍需人員通知各部隊來領。除吃用外,盡量帶足幹糧。71軍軍部到達三裏城附近一個村莊住下後,宋希濂即命令:通訊營迅速架通各團級以上部隊電話;所有無線電台,應暫時停止與外部聯係,防止被敵軍偵察,發現我軍位置;嚴密監視和警戒通往黃安、花園、應山方麵的敵軍動態;派出一些便衣人員前往潢川、羅山、信陽等地,偵察這方麵的敵軍情況。
71軍在這一帶約住了三四天,宋希濂命令各部隊,利用夜間逐步北移,接近信陽至潢川間公路的南麵二三十華裏處住下。根據詳細偵察結果,信陽至潢川間,隻信陽、潢川兩地有日軍據守,白天常有裝甲車在信潢公路上巡邏,晚間頗為寂靜。於是宋希濂就決定,於一日晚10時至12時,所有部隊,約2萬人全部通過這條公路,跳出敵軍的包圍圈。
一切均按照預定的部署實現了。接著徒步渡過淮河,第二天到達息縣,即分兩路向駐馬店、確山兩處前進。宋希濂率71軍直屬部隊到達駐馬店後,立即由電台向軍委會報告情況,迅即得到蔣委員長、何參謀總長分別來電嘉獎,內有‘極為喜慰’之詞。
而此時的宋希濂沒有劫後逢生的喜悅,拿著軍委會的電報直搖頭:“知世老弟收複了太原和整個山西,我們卻丟掉了武漢!不知道校長怎麼想,我宋希濂是無顏麵見這個小學弟了!”
比起宋希濂,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上將的經曆甚至更驚險、更幸運。
11月中旬的一天,李宗仁率長官部自夏店撤至平漢線花園站以西約10裏的陳村。到達陳村後,長官部與劉汝明將軍的68軍突然失掉聯係。
入夜,李宗仁繞室彷徨,心緒煩亂。他既為68軍擔憂焦慮,更惦念武勝關、平靖關的安危。兩關若失,就不是68軍能否撤出戰場的事了,也許將有數個軍、數十個師被日軍截住。焦慮煩躁使他輾轉反側,終不能眠。他披衣而起,來到戶外。夜幕下的陳村靜極了,隻有偶爾傳出的犬吠在夜空裏久久回蕩。此刻陳村尚未淪陷,應該是安全的。
但空曠的靜謐和黑夜的大幕,像裹著的死神向地壓來,他心裏有些不安起來。李宗仁是個很相信第六感覺的人,越靜他越是覺得不安,覺得不妙。當下,披衣向屋內走去,叫醒隨從,通知長官部迅速整裝,向西轉移。
剛剛入夢的參謀長徐祖貽將軍突然被叫醒,深感突兀。當下步入長官室問道:“長官一向都很鎮靜,今晚何以忽然心神不安了?”
李宗仁匆匆束裝,答道:“走吧,祖貽。陳村可能不安全。我覺得應該從速離開。”
參謀長見狀不便再問,便也回去整裝。半小時後,第五戰區長官部一行百多人踏入了西退的漫漫黑夜。
兩小時後,日軍快速部隊千餘騎兵衝入陳村。
李宗仁命不該絕,他的心血來潮救了他一命。如果李宗仁陳村遇難,長官部被殲,那武漢會戰的成果對比就將大不一樣。李宗仁身為中國高級將領,他的生死安危自然也不再是他個人的事。
中國抗戰,還從未有過兵團以上級別將領遇難,這曾是蔣委員長和中國軍以弱擊強,向世界吹噓的資本。沒有高級將領遇難,自然就沒有成建製的大部隊被消滅。李宗仁大難不死,也替蔣委員長保全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