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蘇婧煙近日裏染了些時令病,懶懶的窩在榻上,隔著簾子瞅了一眼戀外秋景,隱隱聽到一些笑語聲,於是好奇的問一遍侍奉的丫鬟:“這會兒什麼好日子,那些人就快活到這般地步?”
小丫鬟年紀幼小卻是水靈靈的好相貌,眼睛黑白分明一副激靈模樣,聽小姐問,很是討好的回答:“秋收了,交租子的來了。那些小姐太太們都能多得釵環衣服,連下人都討的好封賞,可不是該高興嘛。小姐出去走走散散心。”
因為在病中,所以並沒有十分用心的妝扮梳洗,很簡單的家居衣衫,卻因為蘇家向來豪富,也不顯得一點減薄,反而簡約中透著奢華。一身寬大的紫色綾羅裙子,錦緞布匹包裹住了窈窕有致的身段。裙邊繡著金色條紋,細看卻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木蘭花,耳朵旁邊搖曳著晶瑩剔透的水晶墜子,一頭青絲隻用了一根碧玉簪子鬆鬆挽住。她渾身身上沒有一點鉛華痕跡,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一顰一笑之間卻格外嬌媚動人。聽了那丫頭的話,她一手鬆鬆掩口,打了個哈欠。慵懶之意毫不掩飾,明明是不怎麼好看的動作,偏偏她做出來便如風中落花自然瀟灑。蘇婧煙不說話回答她,隻是微微挪了挪柔軟纖細的腰肢,在榻上躺的更舒服了一點。於是整幅畫麵便愈加的********。
小丫鬟不吭聲了,瞧她沒什麼心緒卻依舊在那裏畢恭畢敬的站著,她自己卻知道自己主子的品行。剛柔並濟,不卑不亢。有自己的驕傲,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她懂得隱忍也懂得自尊。她從來都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但一旦真的信了別人,便會九死不悔,把一顆心都交了出去。遇到這樣一個主子,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
就在這時卻聽有人來報,冷府的少公子,冷寒來拜訪了。蘇婧煙愣了一愣,本不欲相見,隻是想到兩家的關係,還是速速的讓人好生接了進來。冷府和蘇府本就是世代姻親,冷家長年把持這漕運聲音,溝通了朝廷官鹽和鐵礦的生意,上麵有人好辦事,長久屹立不倒,而蘇家則主要專注於絲綢和瓷器,兩家平日裏來往頗多。蘇婧煙的母親還是冷寒大奶奶的內侄女,現在蘇婧煙卻又和冷寒有了婚約,兩大家是注定了要親上做親的。
蘇婧煙這輩子的命運就這麼定下了。現在是未出閣的千金大小姐,以後就是冷府的尊貴少奶奶。想想到高大華麗卻冷清的屋子,想想一堆堆琳琅滿目的擺設,想想錦繡成山,還有著一大堆五光徘徊十色琉璃中的自己。天啊,簡直就想一抹破敗的月光落在了一大堆五光十色的垃圾上。蘇婧煙搖搖頭,強迫自己停下。不要想,不要想,不要在想下去了。
“小姐,你可是身體又不舒服了?要不再喝口熱茶?”小丫鬟瞧她麵色發白,眉頭忽然緊皺頓時嚇了一跳,殷殷勤勤的捧著杯子遞過來。蘇婧煙本不需要,看到她討好的關心的眼神卻忍不住微微一笑,慢慢低下頭,就她手裏小抿了一口。緊接著卻又看她端了點心過來,很精致糕點,雨露鴛鴦酥,配著紅殷殷的玫瑰羔子,香味撲鼻。可惜蘇婧煙一點胃口都沒有,隻得無奈的搖頭,一揮手都賞給了她。倒是樂壞了小丫鬟。
就在這時,便聽到婆子稟報,“冷公子到了”一臉的喜氣,倒像是未婚夫來看未婚妻了。那眼神那麵色,那滴溜溜的眼神,好似每一條皺紋都在說,幸好,伺候的小姐得了一個這麼得意的姑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好,能力好,人品也是沒的說,心心念念都是記掛著自己家的小姐。
哎呀呀,小姐要是嫁人了,自己的資曆可是足夠跟過去的,以後繼續受重要,吃香喝辣。那嘴臉,蘇婧煙莫名的不喜歡,每次看到都覺得心裏發堵,好似吃了一碟子過於油膩的點心,一陣陣的難受。偏偏那老嬤嬤無知無覺,不曉得受了冷寒多少好處,還在那裏絮叨個不停,話裏話外無外乎冷府多麼有錢,兩家交情如何好,冷公子又如何好,老爺太太多麼喜歡等等。眼瞅著蘇婧煙的麵色越來越難看,小丫鬟會意,正要趕人,讓她住了口莫要再說,卻聽珠簾脆響,一個年輕英俊的公子便走了進來。
挺拔修長的身材,俊麗姣好的麵容,行動之間好似一樹青鬆隨風搖擺。他的衣服是上好綾羅,墨黑色,端莊大氣,衣服的邊緣繡著清新的芙蓉花紋,搭配著海飄雪滾邊和他頭上的一根墨玉材質的發簪,讓那豪門公子的身影愈發顯得貴不可言。他的麵容是冷淡的,走過之處便是一陣寒氣,偏偏看到蘇婧煙的那一刻又溫柔的好似化成了一江春水。眼中的微笑又讓他平添了一份落落風度,並不讓人覺得倨傲,手持象牙的折扇,輕輕一搖便是絕世風流。此時的珠簾外是殷虹如酒的夕陽,十裏彩霞紅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