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衛將軍薑維覲見”
宦官輕輕地叫醒了伏在案上睡熟的皇帝。皇帝睜開惺忪的睡眼，抬頭看了看軒外的景象。
幾經天了？
“剛過二經。”
“你也不叫醒朕”皇帝輕輕地說。他起身走到銅鏡前，用巾子沾上了水擦著自己的臉龐。“宣他來”冷冷的一聲讓本就昏暗的大殿變得愈發淒清。宦官打了個寒噤“喏”
“臣薑維叩見陛下，臣深夜拜上，實有要事相稟，望陛下恕臣煩擾”
“你且道來”幾個宦官在大殿的四角擺上了臘燭，大殿忽變得亮堂許多。薑維抬起頭，英俊的年輕皇帝在玉階上一邊把弄著南境進貢的玉器，一邊笑著看著自己。
薑維看著四周的宦官，這讓他很不舒服，他趕忙又拜了劉禪一次。
“爾等退下”劉禪不緊不慢的，還是那樣輕言細語。他挨著玉階坐下，笑吟吟的看著薑維。
“陛下，臣前日得報，關中今熟大旱，賊軍皆擄掠百姓，以充其資。關中百姓苦不堪言，多有起而投南者。河東之異族趁勢南進，賊兵將皆不能當，司馬昭令郭淮引關中之軍東拒其鋒，如此關中空虛，我等可趁勢用兵，以擊其虛。”薑維興奮地用手在大殿的地板上劃著，盡情地向劉禪解釋著進軍方略。一氣兒講完後，他朝著皇帝拱供手“臣請出師北伐，一戰破賊”
他仍舊笑著，其實他沒有認真聽薑維講了些什麼，隻是笑著看薑維。他實在不想打擾薑維的好興致，他也實在不願意告訴薑維，在他之前三個人，都和他講過何其相似的話，可結果。十年前，我信了。五年前，我信了。三年前，我還抱有一絲希望，可到了今天.....
大殿裏是沉默，極其尷尬的沉默。
微弱的燭光，映射在君臣二人的臉上。薑維有些發熱，頭頂劃下了一顆汗珠，落在那筆挺的鼻梁上，他的身子微微晃動，帶有西域特有的微藍眼珠也忍不住顫抖。他用眼睛看了看劉禪，他的皇上。他沒笑了。
“陛下.....“
劉禪站了起來，撣了撣衣服。他走上玉階，憑借微弱的燭光，從他的案上翻找著。一陣窸窸窣窣後，他從一堆文案地下找到了一塊幾乎已經泛黃的綢緞。他走下玉階，遞給薑維。
薑維打開了它，裏麵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了。“臣亮言先帝.....”丞相的出師表！薑維有些驚詫，他抬頭尋找劉禪，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劉禪已經走到軒窗前麵了。
“十多年前，也在這個地方，相父也勸我北伐”劉禪背對著薑維，看著窗外的月亮“蔣琬費禕這幾年也打了幾次”他轉過身來，直直地盯著薑維，但還是輕輕地質問“結果呢？”
薑維這才明白了陛下找出出師表的用意，他這才發現這個劉禪眼裏的無盡的失望與憤懣。
“陛下，我若等不北伐，季漢安能苟且偏安？丞相如此，蔣琬費禕亦如此”薑維跪在地上，朝劉禪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沒有起來。
又是一陣沉默。cd徐徐的風吹進來，吹到了大殿上。“秋風”劉禪喃喃道。
“蜀中今年大熟，朕已令張紹撥二十萬石給你”劉禪輕輕地扶起薑維，用手幫他把鼻尖的汗抹去。“伯約，你隻須引軍數千探試即可，不必深入。”劉禪走上玉階，沒忍住還是搖搖頭笑了“你哪會聽我的。”
“聽旨：朕令衛將軍薑維引軍北進漢中，伺機而動”劉禪抬高了語調，又看著薑維微笑了起來。
“臣領命”薑維拱供手準備退出大殿。“伯約！”劉禪輕輕地叫了一聲。薑維轉過身看著已經皇帝，劉禪半響才吐出一句話“我不負卿，料卿亦必不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