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林之揚和林之培隨意的聊了些生活間的瑣事, 林之培給他看了孩子和老公的照片, 氣氛融洽寧靜。
林之揚無法想象自己還能有一天好好地坐下來和姐姐閑話家常, 又是感慨, 又是慶幸。雖然十年的隔閡不是一朝就能彌補上的, 但林之揚相信事情還是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兩個人說著無關緊要的內容, 始終繞開可能會令彼此不太開心的話題。正聊著, 病床傳出些聲響,林永輝睜開了眼睛。
“爸,之揚來看你了。”林之培起身, 將林永輝扶坐起來,在他背後墊了個枕頭,讓他坐的更舒服點。
林永輝眉間的紋路更深了幾分, 沉沉的目光筆直的望向林之揚。林之揚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 雙手垂在身側,姿勢就像個做了錯事等待挨訓的孩子。
林之揚喉結滾動了下, 那聲“爸”也沒能出口, 而後他聽到林永輝沉聲道:“你來幹什麼?”
林之揚心裏猛的一沉, 臉上像被扇了個耳光火辣辣的熱了起來。他發現他的語言功能已經失去了意義, 頭腦中一片空白, 竟然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當初你離家時我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你出了這個家門就永遠別回來, 我林永輝沒有你這麼混賬的孩子。”林永輝暗啞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病房內,似是有回音反複回響震蕩著林之揚的胸口。
林之揚雖然早就做好林永輝不接受他的心理準備,然而時隔十年再重新麵對一遍父親決絕冷漠的責難, 仍然感到心髒一陣鈍痛, 脆弱的傷口還沒來得及愈合就被重新撕裂了一遍。
“爸,是我叫之揚來的。這麼多年了,有什麼矛盾也該淡了。”林之培插了句話,衝僵硬的呆立在原地的不知所措的林之揚遞了個眼色,希望他能對他父親說兩句軟話。
林永輝嚴厲無情的目光審視著林之揚,林之揚此刻頭腦混沌,四肢麻木,連一絲一毫的偽裝都無能為力,多年累積的演技經驗毫無用武之地。他仿佛又退縮回了在刻薄殘忍的打罵中倉皇逃跑的那個一事無成,丟人現眼的同性戀兒子。
“小培,送客。我身體很好,不需要林先生看望。”林永輝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林之揚隻感覺自己的自尊已經被戳的遍體鱗傷,完全無法維持一個完整的模樣。他艱難的從喉嚨間擠出一點聲音,說了句“打擾了。”,轉身就走。
疾步衝出病房,周懷澤正對著病房門雙手環胸靠在牆邊,見了林之揚便稍稍直起身體,林之揚看了他一眼,起伏的情緒似岩漿般咕嘟咕嘟沸騰著,轉眼要翻滾出胸腔。
“看完了?”周懷澤見林之揚臉色發白,不由有點擔心。
“嗯。走吧。”林之揚短促的點了下頭,轉身便獨自先向前走去。
他果然還是不該來的,明明了解他的父母是多麼固執己見,不通情理的人,何必非要把自己豁出去受頓冷臉才甘心?
林之揚憋著口氣越走越快,突然胳膊被猛的一拽,隨著過強的慣性倏地轉了半圈,整個人跌進了周懷澤的懷裏。
林之揚大吃一驚,一抬頭正對上周懷澤黑沉沉的眸子筆直的盯著他看,似乎那眼中耀眼的光芒能夠射穿他的心髒,直視他內心,讓他的想法全部無所遁形。
“怎麼了?沒和你爸和好嗎?”周懷澤皺著眉頭問。
林之揚平適自己的呼吸,試圖用平常的輕鬆語氣說話,但一開口還是破了功,聲線微微顫抖起來:“他不願意見我也正常,他看起來身體沒大礙了就好。”
周懷澤英挺的眉峰越發糾結起來,林之揚不願在周懷澤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習慣在人前表現出低落失意的情緒了。
“我們走吧,這次來,和我姐姐聊了聊,也算很有收獲。”林之揚努力扯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去拉周懷澤,周懷澤的手緊緊攥著林之揚的手臂,腳下像生了根,紋絲未動。
“之揚!”林之培在這時追了出來,看到了走廊裏拉拉扯扯的二人,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轉了幾圈,裏麵多了些了然卻尷尬的內容。
林之揚這叫一個後悔啊,真不應該在這麼嚴肅的場合由著周懷澤的性子穿什麼“情侶裝”。他真的是平常太愛順著他的意思來了,這會兒再打腫臉充胖子解釋二人的關係完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懷澤內心深處的小火苗本來就在見到林之揚受了委屈後熊熊燃燒著,這時對上林之培毫不掩飾的興味眼神,那心火就好像一下子被潑了把油,陡然就把周懷澤給燎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