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聽到這個稱呼, 一口老血悶在胸口, 上不來下不去, 他虛空點點霍遠周, 張合著嘴唇, 半晌後才發出聲:“霍遠周, 你剛我喊什麼?”
萬事開頭難, 如今第一步都已經邁出,霍遠周已經不像剛才那麼艱澀難開口,一回生二回熟, 他再喊起來就得心應手許多。
這次張嘴就來:“爸。”
路遙一個哆嗦,這叫的還怪順溜的。
老路:“...”他哪裏是想聽第二遍,就是給霍遠周一個把說出去的話收回的機會, 他倒好, 蹬鼻子上臉,沒完沒了了。
“霍遠周, 你能耐。”老路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霍遠周莫不吱聲, 在老路跟前厚臉皮無傷大雅, 他人生最狼狽的時刻都是由老路見證, 這點不要臉又算什麼。
他一直記得中學有位老師給他們說過一句很受用的話:臉皮厚一厚, 多吃一塊肉。
老路撥開路遙的胳膊, 單手叉腰,指指路遙又指指霍遠周:“你們都反天了,我管不了了, 你們以後愛咋地就咋地吧!我再也不管了!”
說完後走到霍遠周側身, 狠狠踹了霍遠周一腳,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這才氣勢洶洶的離開。
路遙笑的岔了氣,蹲在地上,直喊肚子疼。
霍遠周半蹲下來,將她打了個橫抱抱起放在長椅上,“出息!”
路遙雙手摟住霍遠周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胸口,“霍遠周,你怎麼喊得出口的?”說完,她又笑了。
畢竟他可是喊了老路快三十年的大哥。
霍遠周:“長兄如父,路老師對我來說,亦兄亦父,有什麼喊不出口?”
那個‘爸’,是他三十多年的有記憶的人生裏,第一次喊出那個稱呼,也可能小時候喊過自己的父親,但他沒有丁點的印象。
他對自己父親的印象為零,父母走的時候,聽奶奶說,他不到兩周歲,山村太窮,連張照片都沒有,所以他不知道父母親的樣子。
記憶裏好像有那麼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可再怎麼努力去想,都記不起父親的模樣。
但他想,父親一定是個跟山一樣的男人。
因為村裏人說,原本父親可以在那次山體滑坡的災難中活下來,可為了救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的母親,父親再也沒有出來。
山裏的人,沒有文化,不懂愛情是什麼,但那一定是最美的愛情。
“怎麼不說話?”路遙抬頭看他。
霍遠周笑笑,隨口問了句:“你想聽我說什麼?”
“聽你喊我老婆。”路遙以著俏皮的口吻說道,說完還衝他揚眉眨眼。
霍遠周:“...”捏捏她的臉頰,“上去吧,看看咱爸有沒有被氣的血壓飆升。”
咱爸?
路遙忍不住又笑,還真不要臉。
老路回到家後,脫了外套就往沙發上一趟,對著廚房裏的路媽媽大聲喊道:“老婆,給我找幾粒速效救心丸。”
路媽媽正熱了牛奶,準備喝了睡覺,她端著玻璃杯走出來,半開玩笑:“你不是見到了小學同學麼?怎麼,激動的心髒難以承受?嘖,就這點心理承受能力?”
老路心道,讓霍遠周喊你媽試試!你還不得當場就得送去急救!
“誒,到底怎麼了?”路媽媽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饒有興趣的問:“是你小學同學娶的老婆比我好看,你受了刺激,還是他孩子比咱們遙遙優秀,你意難平?”
“都不是。”老路喘著粗氣。
“嗬,那你哪根筋搭錯了?”
“回來的路上遇到個大男人,逮著我就喊爸。”
“哈哈,你跟個神經病計較什麼,我還以為是小美女劫色呢。”
“...”
這時路遙開門進來,看到老路平躺在沙發上,還一直不停的揉心髒,她想笑,又憋住。
換上拖鞋,走過去,“老路,你這是吃撐了?”
路媽媽笑說,“你看到誰吃撐了揉心髒的,你爸回來的路上遇到個神經病,被氣的。”
“是麼?”路遙瞥了眼老路,岔開話題,“媽,你們明早就回去嗎?幾點?我早起送你們去機場。”
路媽媽喝了幾口牛奶,回她:“不用了。”
路遙拿起果盤裏的一個蘋果就開始啃起來,“沒事,我起的來,你們打車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