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繁花驚敗(1)(1 / 2)

初夏的夜晚透出零星燥熱,從前線送來的家書卻比這夜晚更令人不安。

昨日,珞國的軍隊突破九鄉關,直擊江城。僅僅一日之後,江城失守。父兄帶領的鎮遠軍損失慘重,被逼撤退到澎湖穀。

短短幾行潦草的字句,綺羅用了許久時間才吞咽下去。

澎湖穀,月照北疆最後一道防線。《山水誌》寫它:“兩山相峙,穀道狹長”。如有足夠兵馬,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可父兄現在隻剩千人不到,這點地利已經幫不上忙。

她還記得自己跟父親說過,“如果珞國連破兩關,鎮遠軍就幾乎已到全軍覆沒的地步,退到澎湖穀也沒能力守住,到時隻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炸破山壁,引一山之隔的澎湖水向北淹掉江城。水流的落差再加上澎湖穀的狹窄,會使這片水域湍急難渡。何況珞軍長於馬背,不善水戰,隻有這般的水上天險才足夠阻止其繼續南下。”

可是,一旦湖水北淹,江城數萬百姓必然為之喪命。父親的臉上滿是猶豫。

她沒有多勸,將寫著細節的錦囊塞在他貼身的衣服裏。

相比澎湖穀失守,令整個月照岌岌可危,犧牲掉江城的百姓,孰輕孰重?父親怎會不懂。

然而這一刻看到家書,綺羅突然不再篤定父親會依計行事,隻覺得有什麼地方自一開始便被自己疏漏了。

究竟是什麼?她想不透。

窗外天色墨黑,一輪明月當空。不論戰況如何,流星馬都該送戰報入城並帶來下一封家書,但派去城外接應的洪飛還沒回來。

外麵終於傳來聲響,沒等綺羅起身,洪飛推門而入。他身上背著一個滿是鮮血的人。綺羅心裏猛地一沉。

“四撥流星馬都在春牁城外被襲,這個也快不行了。”

洪飛將人小心放下。綺羅迅速檢查那流星馬的傷勢,一柄細小的箭直入心髒,鮮血還在往外噴湧。隻因箭頭沒有拔出,才吊著氣息未斷。

流星馬餘掙紮著要去掏背後的信囊交給綺羅,可背後空空如也,哪有信囊。

“戰報被劫了。”洪飛在旁補充,“有人想阻止至尊知道前線情況。”

綺羅飛快的點著流星馬傷口附近的穴道,想要把血止住,可為時已晚,那流星馬臉色一片死灰。她心裏著急,抓緊流星馬的肩膀問道:“澎湖穀現在情況如何?將軍怎麼樣?”

“死……將軍……下令死守……”

死守澎湖穀,鎮遠軍撐不過一天。即便她即可出發也趕不及了!綺羅一瞬失神,眼看著那流星馬睜著雙眼咽氣。

綺羅定了定心神,對洪飛道,“把人好好安葬,不要驚動府裏人。”

“是。”

“等等。”

洪飛回頭,綺羅側著身,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洪飛,事情結束以後收拾東西到萊寧那兒找我,護送他去南國。”

一抹疑慮掠過洪飛的眼睛。

綺羅沒有管他,轉過屏風回到臥室。床裏側有一排八寶閣,她從其中拿出隻褐色荷包收在袖中。回到外間的時候,洪飛已經退下,綺羅吹滅蠟燭,往弟弟萊寧的院子走去。

萊寧還在刻苦讀書,見姐姐深夜找來,便多少猜出了端倪。

“姐,可是江城來消息了?”

綺羅按住弟弟的肩膀,輕聲將父親信中的內容說完,不待他開口,又道,“如今結果如何雖還沒出來,但你我心裏有數——這場仗多半是要敗下來的,王家難逃死罪。趁現在消息還沒有傳到春軻,你馬上離開!”

“什麼?”萊寧明白過來綺羅的意思,馬上反對,“我不走。王家的男兒隻會戰死沙場,不會苟且偷生。我現在就去澎湖穀幫爹爹。”

萊寧說完就要走,綺羅攔他不住,抬手一記,握在弟弟臉上,“你想親手斷送王家的血脈嗎?!”

萊寧呆了一呆,“姐姐!”

“你若死在戰場上,王家以後還有誰?”綺羅咬牙問他:“你現在可明白為何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