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父親的臉色依舊不好。一直牽著勉強的笑容,很細心的幫韓笑夾菜。
韓笑吃了幾口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說:“爸爸,這次公司是不是遇到大麻煩了?”
韓衛梁愣了愣,他一直把韓笑當成小孩子,沒想到連她都看出端倪來。舀了碗湯,遞給她說:“沒什麼大不了,股東麼著急罷了,過一陣子就會好的。”
韓笑將信將疑的接過碗,低頭又喝了兩口,忽見父親盯著她身後的方向怔怔看著,不由放下勺子,問:“怎麼了……?”
父親眉心越來越緊,似乎看到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韓笑也順著他目光轉過頭去,他們這張桌子正好在入口邊上,用一張仿古的鏤空梨花木屏風隔開來,隱隱綽綽間可以望見來人。
是歐陽……
他似乎沒看到她,身邊是一位駝色西裝的挺拔男人,他們的側影穿過鏤花的屏風,在與韓笑這一桌隔了一條通道的另一邊坐下。
歐陽的姿態很恭謹,先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等那人落座,自己才坐下。
韓笑不禁訝異:“跟哥哥一起來的是誰啊?”
韓衛梁看了許久,才微微張口:“銀泰的……霍總。”聲音低沉暗啞,仿佛十分艱難。
“銀泰……?”韓笑喃喃道,那是業內有名的大銀行集團,在不少大型企業項目都占有股份,幾乎把握著A市一半的經濟命脈。又回頭看了眼那男人,他的方向背對著自己,僅能看到一個寬闊的背影,反而是歐陽的位置,正對著她這裏,她這一回頭,便仿佛感受到歐陽灼灼的視線,雖然隔得有點遠,她並不確定他是否有看到自己,但仍是心虛的垂下了頭。
父親自看到歐陽與銀泰的霍總在一起後,就更加魂不守舍。一頓飯父女倆都是食不知味,韓笑一直低低埋著頭,生怕歐陽會站起來向她走過來。可是沒有,他一直也沒有動,直到她與父親結帳離開,歐陽依然慵懶的倚在沙發裏,與他對麵的男人侃侃而談著。
霍誌謙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狹長的眸子眯著,像一隻狡猾的狐狸,懶懶開口:“吞下天瑜,你還怕消化不良?何必這樣煞費苦心,一步步蠶食。”
歐陽的目光依然凝在門口方向,韓笑剛剛離去的地方,許久,才笑了笑:“吞下天瑜?我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霍誌謙也笑了起來,狹長眸子裏掠過一絲精光。坐在對麵的,與其稱是商業夥伴,不若說是個大孩子,才十八歲的年紀,竟然已經營了一家兼具投行和證券操盤的大型金融公司。他有一個晚輩的禮貌,卻並不謙卑,骨子裏更有種唯我頓尊的氣勢,眼下是合作夥伴,多年後,恐怕會成為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韓衛梁一回到家中,就悶進書房裏抽煙。韓笑不好打擾,想來想去,腦子裏都是今天在餐廳偶遇歐陽的事。
隔了整整一天,又發生這麼多事,忽然覺得自己為這麼點小事跟哥哥置氣,實在太不應該。父親本就忙碌,無暇照顧自己,哥哥昨天那麼做,也許隻是氣急了,是她太小題大做。
很想,回去看看他。
其實,她還有很多東西落在歐陽那,隨便找個借口,都能回去。從家到歐陽的公寓,一路上她思潮起伏,幾次想叫司機回去,終於還是沒有出口。她老遠就下了車,步行走過去,遠遠看著四樓沒有亮燈,心裏反而是一寬,也許他還沒有回來,明明回來就是想見他一麵,請他原諒的,可到了門口又覺得害怕。
她做賊一樣輕輕打開了門鎖。光線太暗,她什麼也看不見,可也不敢去開燈,站了片刻,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突然之間,她的寒毛一根一根都豎起來!
有人!沙發上有人!
黑暗裏熟悉的輪廓,是歐陽!她嚇得掉頭就要逃走,可是太遲了!他打開了燈掣,突然的光明令她半晌睜不開眼。
這一開燈,她更嚇了一跳,地上滿滿當當,堆的全是行李衣物,一隻攤開的皮箱,就在她腳下。
她有點不知所措:“你要出門……?”
他卻沒有回答,吃力而緩慢的站起來,仿佛不敢相信是她,又問了遍:“笑笑?”
他喝過酒了,離這麼遠也聞得到那濃烈的酒氣,她一直都不知道歐陽有酗酒的習慣,她牙關打著顫解釋:“我……我上來拿樣東西……”
他沒有多大的反應,搖搖晃晃站起來:“拿什麼?”
“書包……我的書包。”
他向臥室走,她有些提心吊膽的看著他,果然,她的擔心並不多餘,他“咚”一聲就撞在了房門上,她連忙趕上去替他打開門,又打開了燈。
他進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房間,她把他扶在床沿上坐下,徑自回到自己房間,果然看到她隨手扔在桌子上的書包,正要拿起來,身後,門板咚的一聲,他又跟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