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睡得不太好,窗外細雨如梭,鼻端始終環繞著淡淡的黴味,腦海裏更是潮起般的迭迭出現和顧少白在一起的畫麵。清早才六點多鍾,河邊洗衣服的太婆衣杵捶的“砰砰”響,就把她吵醒了。
她起來梳洗,眼睛下麵總是帶著淡淡的黛青,怎麼也遮不住。她也沒急著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上了街。十月頭的天氣,前兩天還熱得跟三伏天似的,昨晚一場雨,竟然帶來蕭瑟的冷意。
她走到橋頭上去,橋欄的石板清冷如冰,坐下來。河水無聲,風吹得很冷很冷,河水裏倒映著兩側人家的小樓,蕩漾著柔柔的碧波,一圈一圈蕩開來,到最後就變成了小白的笑臉。
他說:過年一定帶你回家。
他說:笑笑,是你笨還是我笨,你真的希望我放手嗎?
他說:笑笑,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離,好麼?
現在,她終於來了,卻是一個人,身心俱疲,形單影隻。
唇頻繁的顫動,破碎的呢喃隻有她自己才能聽清。她說:“好……好……”永遠都不要分離……
眼淚成災。
再不會有人,用溫和的手掌,替她拭去眼淚。令人絕望的空虛與寒冷,讓她一直發抖,她抵在橋欄上,視線一點點的模糊,仿佛有一人,從橋頭那邊走上橋來,熟悉的身影一點點出現在視野裏,眉目分明是她日夜思念的樣子。她恍惚的想,白日夢的幻覺竟然如此真實。
他一點點的走近,身軀在她麵前越來越清晰,她近乎呆滯的側著臉,緊緊注視著他,那麼熟悉的五官--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陽光仿佛點綴在笑容上……她驚得幾乎跳起來,顧少白!
他站在那裏,像看外星人一樣的看著她,她目瞪口呆,他也怔住。
她咬著嘴角哭出聲來,終於伸出手,一點一點摸上他的下巴。溫溫的,是有溫度的,不是在夢裏,一碰就碎……原來並不是做夢,原來這一切並不是自己在做夢。
她的眼淚很大很大的一滴,重重的落在手背上,他身子震了一下,仿佛是夢囈一般:“笑笑……?”
她拚命點頭:“是我,是我。”
他問:“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她隻是哭,沒有回答。其實他們都知道,都知道是為什麼……
“笑笑……”他衝上來將她一把摟進懷裏,死死地摟進懷裏,連聲音都帶著一絲喑啞,又一次的問:“怎麼會是你?笑笑……”
怎麼會是你?
她原以為他們再也等不到過年了,原以為他們再也沒有以後了,怎麼會是你,怎麼會在這裏,又一次遇上你?
韓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你說過,過年一定要帶我回家……”
他不說話,把她緊緊箍在懷裏,抱得那樣緊,就像一放手她就會消失,就像一放手,這一切就會變成夢境裏的泡影。
她抓著他的衣襟,淚流滿麵。
那一天是怎麼過去的,像是做夢,可是又清楚而分明。
顧少白幫她收拾了行李,其實也沒多少東西,簡簡單單一個旅行袋。拉著她一路沿著河邊走,腳底踩著濕軟的青苔,她有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仿佛落葉歸根,仿佛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