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 鈴聲清脆地灑在校園裏, 這份悠揚輕快的純音樂讓原本安靜的校園瞬間躁動起來。
秦意看了眼課件, 這節太平天國運動還有一小段沒有講完。
考慮兩秒後他還是合上課本, 抬眼神色平靜道:“下課吧。”
台下的學生原本一個個都正襟危坐, 不像別的班級那麼熙攘, 聽到這三個字不由地炸開了鍋, 難掩雀躍,像路邊樹梢枝椏上成群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喊:“耶,放學了——”隨即開始各聊各的話題, 有嘴饞探討媽媽晚飯又燒了什麼好吃的,也有相邀同伴去自己家打遊戲的,好不熱鬧。
秦意看著他們青春活力不諳世事的樣子, 常年一本正經的臉上略微鬆動, 唇角上揚,關切道:“同學們路上小心。”
有女同學眼尖注意到秦意嘴角不經意間的弧度, 於是嘴上停下對八點檔偶像劇的探討, 紅著臉扯扯對麵的好友, 小小聲道:“秦老師笑了。”
但她的朋友並不像她那麼膽小, 隨即大膽地看過去, 這一看眼睛便不能再挪開了, 捧著臉花癡,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大嗓門:“天呐秦老師笑起來好帥!”
秦意從事教育事業四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有些啼笑皆非。他聞言抬頭, 發現全班都停下動作盯著他看。
他收起笑,麵部表情又恢複嚴肅,一板一眼地提醒道:“明天上課默寫各朝代從建國到滅亡的時間,別忘記了。”
頓時沒人再關注那抹曇花一現的笑容,教室裏遍地哀嚎。
其實秦意是新教師,四年教齡算不得什麼。對剛踏出大學校門沒多久的新教師來說,難免要經曆被學生打趣、措手不及的突發事件、課堂吵鬧等疑難雜症。骨灰級教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他們也是在不斷和學生博弈的過程中吸取教訓。但是秦意似乎天生自帶二十年教齡,職教期間從未出過任何失誤,整個人燃燒的黨的光輝,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子老幹部的氣質。連學生們也說,隻要是秦老師的課,他們從不敢交頭接耳。
如果不是那張年輕俊逸的臉龐泄露了他的年齡,怕是沒人敢相信講台上這個男人今年才二十八歲。
秦意收拾好課本,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結合今早批閱的作業中學生出現的錯誤,查閱資料後又準備了另一份課件。期間辦公室老師陸陸續續地下班回家,等他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整個辦公室隻剩下他一人。
在他準備起身之時,桌案上的手機震動兩下,伴隨著清泉緩緩流淌而過的水聲。
這是係統自帶的來電鈴音,秦意沒有換過,他也不會用現在觸屏手機各式各樣的功能。
“嫂子。”秦意邊關上辦公室門邊道,“……我現在正要回去,你別這麼說,沒有不方便,瞳瞳很乖,學習也很認真。”
“小意啊真是辛苦你了,等瞳瞳高考完我立馬就把她接回來。我跟你哥也知道這樣做不太好……可我們家裏這情況你也是知道的,請不起家教,現在家教一節課收費兩百多呢,從高一剛入學瞳瞳整天念叨著他們同學人人都私下補課,老師教一輪,補課老師再給他們教一輪,這成績差異馬上就出來了不是……這樣下去瞳瞳高三了可怎麼辦,不能總是落別人一截,這才厚著臉皮找你幫幫瞳瞳。”
秦意默默地聽著,時不時應兩聲。
這番話他一年下來不知道聽了多少遍,無論他說多少次讓他們不必這樣,他們是一家人,理應互相扶持。
盡管他們以前那樣苛待他。
也許人都是這樣,為達目的而刻意親近的時候,總是戴著麵具裝模作樣,虛與委蛇。親近既然嫂子喜歡通過假客套來掩蓋心虛,秦意也不戳破,由著她去。
等她客套完,秦意才報備起侄女最近的情況:“瞳瞳這次期中測試考了班級第七,比上學期期末進步很多。明年高三隻要好好複習,考大學沒有太大問題。”
這番話聽得王慧娟心花怒放,說話音量也高了幾分:“是嗎?!哎呀太好了,我就說,有你這個現成的老師帶著瞳瞳,瞳瞳一定能順利考上大學的。”她知道以秦小瞳以往的成績,別說是班級第七了,倒數第七都有些懸,跟著秦意短短一年成績竟然提升得那麼快。
秦小瞳是秦意的侄女,高一在老家念了半年就被哥嫂千裏迢迢送過來寄養。老實說,她一開始沒指望秦意會同意,畢竟當年鬧出那麼大的事,她跟他哥還為了以後能獨吞秦老頭子的遺產,為了能夠多得兩畝地而落井下石,秦意除非是腦子被車軲轆給碾了才會同意這事。就在他們準備厚著臉皮死纏爛打的時候,秦意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讓他們抽空把瞳瞳送過來,他會幫他們安排轉學手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