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寂不在了,不僅僅是不在這首陽山了,而且是不在這世間了。
白宸告訴白喜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個陰暗的雨天,雨水在狐狸洞外麵落成了一個雨簾子,白喜還記得過去下雨的時候,自己常常和白寂一起在這雨簾子後麵看外麵茫茫的天與地。白寂會對她說他們的存在實在是太過渺小,白喜會在一邊傻笑,她的哥哥白寂在她的世界裏那麼偉大,她的哥哥白寂是從來都不能用“渺小”來形容的,身邊有著這樣偉大的哥哥,自己又怎麼渺小。
而那一天,白喜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是渺小,那麼大那麼空的天地間,隻有她一個了,不僅渺小而且寂寞。
眼淚如同外麵的大雨滂沱,她不相信不願相信可是卻又不得不相信。
白喜把白寂在昆侖山地牢中給她的簪子別在發間,似乎還可以聽見他的聲音、他的囉嗦、他的霸道和一切,可是也隻是“似乎”而已了,他終究還是走了,把她一個留下了,留在無邊的天地間和無涯的時光裏。
白喜這次沒有隨白宸一起離開首陽山,她說她要在這裏等著,等著白寂回來。可是,卻隻有白宸總是會來首陽山看她,她也會對他笑,和他說話,不過白宸知道,她的心裏某個地方缺了一塊,誰也填不滿的一塊。
自從在首陽山找到白喜後,白宸便經常來看她,還派了幾個天兵在這裏保護她的安全。白宸最近一次來是告訴她,白帝想要給她許一門婚事,白喜沒有想到白帝要給她許下的夫君竟是青澤。
山風又起,白喜望著眼前無盡的山林,心中有些不敢相信。
白宸說道:“是青帝親自來西澤提的婚,可是……阿離,你不喜歡的話就拒絕好了,我這次來就是來問詢你的意見。”
白喜沒有說願意也沒有說不願隻是低眉道:“我……我隻想留在首陽山。”
“阿離——在這裏終究不是辦法。”白宸每次都盡力勸她走,可是她卻總是說她想要留在首陽山,白宸甚至想過直接把她帶走,可是看著她可憐的模樣心裏總是不忍。
“我不想去西澤。”白喜的語氣裏滿是堅決。
“阿離,白寂他不會再回來了。”白宸終於忍不住說道。
白喜苦笑道:“是啊,他不會再回來了,可是這是我和他一起長大的地方,他的的氣息在這裏,他說過的話也留在這裏,他的狐狸洞裏還有他釀的酒,我可以守著它們,就像跟哥哥還在一起。”
白宸道:“阿離,你是白帝的女兒——你知道麼?”
“我知道啊,從你第一次來首陽山的時候起,我就知道啊,我是白帝的女兒,我的父親是五方上帝,可是……可是我的媽媽是一隻狐妖啊!我也是一隻狐妖啊!”白喜道。
白宸溫柔地說道:“你的妖氣已經被封住了,等回到了西澤,我會想法子把它們全部化去。”
“白宸哥哥,你見過她麼?”白喜問道。
“你說,你的母親麼?”
“嗯。”
白宸點了點頭,“三千多年前,父親把一隻受傷的狐妖帶回了西澤,她的眼睛那麼清澈,她的聲音那麼溫柔,她在西澤住了很久,可最後還是走了。她走的時候應該是已經懷上你了,可是西澤誰都不知道,就連父親也不知道,要不然父親是不會讓你們走的。”
白喜已經不記得她的母親是什麼樣子了,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留在記憶的深處。小時候她會纏著白寂說一說母親的事情,白寂總是會溫柔地告訴她,他們的母親是世上最漂亮的狐妖,有那麼那麼多妖怪喜歡她。白喜也問過他們的父親,白寂則告訴她,他們的父親在白喜出生之前就被一個捉妖人給害了。
每次當白喜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白寂就會瞪她,大概的意思就是:“好幾千年了,你哥哥也記不了那麼多啊,你再問我就揍你!”白喜這個時候就會乖乖地躲到一邊,一邊看著天上的雲一邊自己瞎琢磨,想了許許多多父親和母親的故事,久而久之那些事情就像真的一樣了,而她也為那個父親的“死”流過許許多多眼淚。
可如今,她的父親“活過來”了,且有著她想都不敢想的身份。
她心中當然有埋怨,為什麼要讓她們母女獨自生活,如果仙和妖不能通婚的話又為何要跟母親生下她。
“讓我回到白帝府,會給白帝府蒙羞的。”白喜波瀾不驚地說道,她還記得當初跟白宸一起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神仙時,他們眼中那些偶然閃現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