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唐格不是篤佛之人, 所以她實在想不起是自己造了什麼孽, 如今才能變成這樣狼狽的境地。

高熱讓她幾乎失去了知覺, 頭上仿佛繃著一根細細的絲線, 微微一動, 便是綿延的鈍痛。

她虛弱得像是一支正在高熱下融化的冰淇淋。

而現在這支冰淇淋正被人裹在被子裏, 以一種小狗的姿態抱在懷裏。

濕漉漉的風將濕漉漉的頭發吹在她臉上, 帶來一種爬行動物特有的觸感,她用盡全力想要將臉上癢酥~酥的頭發甩下去,但即使用盡全力, 在旁觀的人看來,她也不過是略微皺了一下眉頭。

但這輕微的一下皺眉立刻打斷了床邊的爭執,馬二一手鬆開已經被拎得半高幾乎窒息的藥劑師, 順便伸手替他抹了抹皺褶的衣領, 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一絲鄭重的請求:“有勞先生。”

個子隻到他肩膀的藥劑師大聲咳嗽,喘息不止, 爾後心有餘悸點了點頭。

馬二另一隻手抱著唐格, 小心翼翼再將她放在床榻上。

原本已經宣布她死訊的藥劑師滿頭冷汗地準備再次注射滿剩下半針藥劑。第一次針劑前, 藥劑師便先講明了死馬當活馬醫醫的後果, 但那時候, 眼前的男人沒有說話, 隻是點了點頭。

他卻萬萬沒想到,第一針剛剛注射下去,女人竟然整個人都痙~攣起來, 她原本因為高熱的臉陡然失色, 呼吸急促,恍若一隻窒息的白鴿。他早知道——她的身體太弱了,完全禁不住這樣烈的藥。

藥劑師嚇破了膽子,本來他在重金的誘~惑下私自售藥已經犯了大忌,要是再出了人命……

趁男人不留神,藥劑師轉身便要溜走,誰知腳步都還沒挪開,便被男人一隻手輕鬆拎了起來,他隻單用一隻手,還坐在床~上,便輕易將自己拎著衣領舉了起來。

男人一手摟著女人,靜靜地看著她,另一隻捏住藥劑師脖子的手力道不斷加大,像是在捏一隻快要爆炸的氣球。

他從沒想到女人這樣脆弱的動物,一場簡單的高熱竟然幾乎要了她的命,她身上的紅點早已消退,臉上浮現一種瓷器般沉靜的白,便是這樣脆弱的生命,竟然可以源源不斷孕育著新的生命。

那樣的烈藥他早就知道,但是萬萬沒想到,第一針還沒注射完,她的體溫便迅速流失,整個人都軟了。他心中生出鋪天蓋地的悔意,連忙將所有被子裹在她身上,但她還是瑟瑟發抖,幾乎沒有遲疑,他本能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這樣陌生的姿勢和懷中女子的虛弱,讓他一瞬失神。

藥劑師用盡力氣徒勞掙紮著,幾乎絕望放棄的時候,男人卻突然鬆開了他,他踉蹌著跌下來。他喘息轉頭看著那從死亡邊緣掙紮而回的女人,竟然恢複了微弱的呼吸和知覺,那一瞬間,他真覺得,再沒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

剩下半劑藥因為適應的緣故,副作用小了很多,針藥進了身體,唐格也隻是本能向著溫暖的地上靠了靠,頭腦的灼熱和鈍痛緩緩消失,她終於沉沉睡去。

劫後餘生的藥劑師滿頭大汗,幾乎扶著牆出了門,門外的馬大立馬湊上來:“怎麼樣?”一邊眼睛直溜溜往門裏麵瞅。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罷,但這藥,隻能用一次,剩下還得好好將息。”藥劑師想了想,臉上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病人之前在冰水裏泡過,傷了身子,隻怕也要好好調理,不然恐怕於生育有礙啊——我這有陽城最新麵市的春息丸,一顆一個銀幣,不講價。”

馬大轉頭看他:“你有多少顆?”

藥劑師喜滋滋取出藥箱裏麵一個瓷瓶:“不多不少,剛剛二十顆。買得多,我給你算便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