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清明節, 顧家掃墓。唐施看見了傳言中另外兩位老太太。賀明月挽著其中一位老太太的手, 下車便給唐施打招呼:“哈嘍!”
唐施隨葉老太太過去, 三位老太太互相擁抱了一下, 葉昕虞揚介紹道:“這是唐施, 今天過後記得給紅包。”
兩位老太太笑著點頭。
三位漂亮的老太太站在一起, 言談之間都是對彼此的親昵信任, 攜手風雨一生,對各自的任何一點都了若指掌,說笑談論, 默契十足。她們的麵容雖已不年輕,眼睛裏卻時常有少女的光,笑起來的時候, 既慈祥又可愛。
“我跟你講——”賀明月悄聲和她說, “你若是和她們呆久了,會喜歡得不得了。她們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老太太。”
唐施笑。
一行人去往墓地, 葉老太太的情緒隨著祭拜的人增多, 越來越低沉。沈老太太在車裏那麼愛說笑, 看到葉老太太現在的樣子, 卻什麼也不說。宋老太太更是第一個落淚的人。沈老太太拉住她的手, 小聲道:“你別哭呀, 阿揚現在最是難過,看你這樣,豈不更傷心?”
宋老太太點點頭, 被旁邊頭發花白的老人抱住。
祭拜完葉老爺子, 唐施攙老太太起來,其他人開始往上走,隻有一個葉老太太站在一邊。顧鉑崢拿過她手裏的花,“我去吧。”
葉老太太拽得緊緊,不把花給他。
唐施看向祁白嚴。
“是紀叔嗎?”今天出門前顧老先生特地給祁白嚴說了一些往事,叫他在特定的時候安慰一下他母親。
葉老太太不說話。
“我幫您看看他。”
葉老太太眼睛紅了,把花給祁白嚴,顫著聲音道:“……你……你要告訴他,我過得很好。”
唐施忍不住紅了眼眶。
葉老太太擦擦眼淚,對唐施道:“你也去吧。”
顧鉑崢自然是要留下來陪葉昕虞揚的。往年葉昕虞揚不去,都是顧鉑崢把花帶上去的,今年祁白嚴上去,顧鉑崢便一定要留下來陪葉昕虞揚。
唐施便隨祁白嚴上去。
走了半路,唐施忍不住,想到老太太對逝去的人的思念,終是落了淚。祁白嚴停下來,給她拭眼淚,道:“他選擇那樣死去,那樣便是對他最好的。”
唐施也竭力控製情緒,點點頭,又搖搖頭,顫聲道:“對紀先生是最好,對旁人來說,都是最苦。”
祁白嚴歎一聲,“人世間最多悲歡離合,逝者已矣,重要是憐惜眼前人。”
唐施點點頭,“嗯。”
兩個人追上大部隊,賀明月看見來的隻有他們兩個人,走到唐施身邊,賀明月小聲問:“今年小媽也不上來嗎?”
唐施點點頭。
賀明月小小的歎息一聲:“紀叔那樣離開,最痛的就是小媽。”
葉昕虞揚師從紀樸存的爺爺學書法,紀樸存也是。她和顧鉑崢是青梅竹馬,和紀樸存同樣是。一個是男女之愛,一個是刎頸之交。紀樸存為情所困,遠離故土十年後,在大堡礁海上跳滑翔傘而死,屍骨無存。
死前隻給兩個人發了信息。
一個是那個摯愛之人,發了一句“我愛你。”
一個便是葉老太太,他說:“即便此生再不相見,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葉老太太收到消息後肝膽欲裂,此中痛苦不能為外人言,時至今日,二十多年過去,葉老太太從不敢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