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好了要選擇的方向後，宋一程把意向表填好，讓爸爸簽了字。媽媽起身往廚房走，問：“一程，你晚上想吃什麼？媽媽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那個鹵鴨。”
“有香幹嗎？陳記的那個鹵香幹。”宋一程問。
媽媽回頭笑了一下，“知道，幫你一起買了。”
“太好了，其他的就隨便。”宋一程說。
這個時候，爸爸忽然說：“對了，老婆，我晚上不在家吃飯。”
媽媽的腦袋又從廚房裏麵探出來，“晚上又有飯局嗎？”
“嗯。”爸爸點點頭。
“你看你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回來的時候別開車，走回來。”媽媽篤定地吩咐。
爸爸無奈失笑，說：“好吧。”
媽媽滿意地把頭收回去，哼著小調兒準備晚上的菜。
爸爸的目光重新挪到了宋一程身上，他小聲問：“身上錢夠用嗎？”
宋一程點點頭，不明白爸爸為什麼要問得這麼小聲。
爸爸又小聲說：“你媽媽不肯我多給你零花錢，你住在學校外麵，用錢的地方肯定很多，要是錢不夠用了，就偷偷給爸爸打個電話，爸爸給你打錢。”
宋一程訝異地看著爸爸。
什麼時候，爸爸對他也這樣和顏悅色了？
就好像，一個拿自己孩子沒辦法的無奈又慈祥的爸爸，一個偷偷摸摸對自己孩子表達愛的爸爸。
宋一程沒忍住打了個寒顫，眼睛裏湧出一抹匪夷所思和“我是不是在做夢”的疑惑。
爸爸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態度的轉變，甚至連他的眉梢都染上了一抹溫情。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整個畫麵似乎也在這樣溫暖的色調下，多了一抹蜜色。
這是宋一程從來不曾想象的一刻，他和爸爸兩個人一起坐在客廳裏，像一對朋友那樣、平等地說話，話的內容無關教育，無關學習，無關職業規劃。
爸爸到底是怎麼了？
從前那個嚴肅的、不苟言笑的、總是一本正經跟他說道理的男人忽然間就不見了。
就在他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爸爸忽然又對宋一程眨了眨眼睛。
好像，這是兩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宋一程立即就被這樣一個小舉動給俘獲了。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導致爸爸發生了這樣的改變，但是，他很確認，他更喜歡這個樣子的爸爸。
於是，他發自內心地對爸爸做了個鬼臉，問：“真的嗎？”
爸爸笑了。
他笑的時候，眼角竟然有了魚尾紋。
這是宋一程第一次看見爸爸的魚尾紋。很多年以後，他想起爸爸，最經常想起的就是這個午後，在這個午後，他見到了爸爸的溫慈，也見到了爸爸變老的那一刻。
晚上，吃過晚飯，宋一程趴在窗台上等嚴銘。嚴銘說他會來接他。媽媽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問：“嚴同學來了嗎？”
宋一程回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鍾，說：“要來了吧。”
剛說完這句話，他就看見那片影影綽綽的大樹下麵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