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周徐子軒決定跟自己的死黨講講那隻狐狸,講講自己心裏的小火苗,這讓他有些小小的喜悅。他抬起頭剛好看到葉琳也靠在窗台上,目光從自己身上掃過,沒有一絲波瀾,他的心一下就涼了,什麼火苗啊,主角啊,越洋聊天啊,都沒了,然後他又想起那隻狐狸,想它越過矮牆時的優美線條,和長而媚的眼睛。
說是想,其實倒不如說是那隻狐狸硬闖進來比較恰當。可是一隻狐狸又怎麼會硬闖進一個人的心裏呢?這根本是個悖論,就像是阿基裏斯永遠追不上烏龜那個故事一樣是絕不會成立的,當然除非那隻狐狸有問題,比方說是隻狐仙什麼的。徐子軒忽然笑了,想自己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學習的是馬列毛鄧,信仰的是唯物主義,怎麼會和狐仙扯上關係呢?
這時他後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嚇得一哆嗦,猛地回頭,是葉琳,她在徐子軒失神的時候繞到他被後去了。
徐子軒抓了抓頭發,有點害羞半天才問:“那個……有事嗎?”
葉琳罕見的笑了,拿出一封信交給徐子軒,信封是淺粉色的,點綴著紫色的心形圖案。徐子軒隻覺得腦袋轟了一聲,像是默罕默德二世用烏爾班大炮把君士坦丁堡炸成碎片,但是接下來卻沒有鮮血或是屍體,也沒有慘叫而是有一萬把金色的豎琴被人奏響,無數的鴿子飛向天空,天啊,多麼美好的夏天啊!
“是給我的嗎?”
葉琳楞了一下,笑的更厲害了:“你這人平時都不怎麼說話,看不出來居然還會開玩笑……不是給你的,我隻是想托你交給三年級的宋非”葉琳的臉紅了一下。
徐子軒腦袋裏邊又轟了一聲,什麼豎琴啊,鴿子啊都不見了,隻剩下君士坦丁的城牆一點點的崩落。他當然知道宋非,宋非早他一年入學,現在正讀三年級,屬於特妖孽那種人,不但家世相貌都無與倫比,而且精通四國語言,能用法文做詩,用英文背誦麥克白,聽得懂意大利歌劇。秋天的時候總能看見他穿一件米色登喜路風衣,一手撐傘一手插兜的走在雨裏,不管雨多麼大他始終都能保持一樣的速度,每到這個時候女生們跟在後麵偷偷的看。徐子軒猜想宋非其實也是知道這種情況的,隻是懶得理會而已。這叫什麼這叫有範,而他徐子軒別說範了,連存在感都很沒有,所以葉琳喜歡宋非,而徐子軒隻是個送信的。
“我知道了,不過為什麼讓我送?”他心裏又有些高興,葉琳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總是覺得他有些特別吧,起碼也是值得信任的那種,女孩會喜歡什麼樣的男孩?當然是值得信任的那一種。
“因為你們兩個住的比較近……而且你也沒什麼朋友,應該不會泄密吧。”葉琳心直口快,或者根本就沒在乎徐子軒有什麼感受。
徐子軒頓時就悲劇了,原來自己不是可靠,而是沒有靠不住的條件,不過他還是接過信:“好吧,我會交給他的……那個你還要托我跟他說什麼嗎?”
葉琳想了一下,說:“就對他說我很喜歡他吧。”
“呃……好的。”
去替自己喜歡的女孩向她喜歡的男孩告白,這他媽叫什麼事?
放學的時候徐子軒還是去找了宋非,宋非上身穿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藍色牛仔褲,斜跨在自行車上,乍一看特平民,仔細一看就貴族了T恤是G-STER,牛仔褲是迪賽,自行車是法拉利DI-2的限量版,出廠價就是人民幣十萬往上而且全球隻有五十兩,再經過發燒友們一炒,給台寶馬五係都不換。徐子軒有時候想,如果自己騎著這自行車去問馬諾,你還是不願意在自行車上笑嗎?那場景肯定特拉風。
能跟個騎DI-2的人說上話,徐子軒覺著自己也挺有麵子的,他在宋非出發前叫住了他,從懷裏摸出葉琳那封信:“那個高二四班葉琳托我交給你的,她讓我跟你說她挺喜歡你的。”
宋非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徐子軒抓了抓頭發:“那我先走了。”
宋非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完美得無可挑剔:“好的,下次見吧。”然後騎上自己的DI-2絕塵而去,留下徐子軒在一片煙塵裏目送他無比拉風的背影。
徐子軒心裏的感覺挺奇怪的,說不上舒服,但也絕不難受,因為他隻是喜歡葉琳,卻從未想過她是自己的。假如葉琳真的和宋非成了,他以後跟人提起這事的時候,也能說我高中喜歡過一個姑娘,後來和我們校草在一起了,輸給校草不單不算丟人,還能從側麵證明他的眼光好。其實他就是這麼一人,有點衰、有點哀、有點沾沾自喜還有十二分的阿Q,這樣一個人啊……就是個普通人。
宋非騎著自行車往前飛奔,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車來,看看身後沒有徐子軒的影子,隨手就將葉琳的信丟了進去。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轉過頭去,身邊的矮牆上蹲著一個男孩,穿著件白色的阿瑪尼襯衫,領口和胸口出裝飾著複古的花邊,半長頭發剛剛垂到肩頭,陽光從他後方斜照下來,逆光看去像是莫奈的畫。他也是菁華中學的學生,姓秦名卿,今年讀高二與徐子軒同屆,是與宋非並列的兩大牛人之一。不過雖然都是牛人,但卻不是什麼競爭的關係,因為牛的方向不太一樣,秦卿是藝術天才,尤其在音樂上有著非凡的造詣,徐子軒曾聽她們班的一個女孩這麼形容他,他拉起小提琴的時候,連風都要屏住呼吸。
讓風閉住呼吸該是是什麼樣子,徐子軒想象不出,總之應該很牛就是了,牛到他勉強能看到,卻永遠也摸不到。
“有事麼?”宋非微笑著問。
秦卿也微笑著望著他,宋非的微笑完美得詮釋了什麼叫做優雅,而秦卿的微笑則為俊美做了最佳注解,兩個人湊在一起,像是阿波羅遇上了阿多尼斯,不相上下卻又風格迥異。
“我看到你把女孩子的情書丟到垃圾桶裏去了哦。”秦卿笑眯眯的說。
宋非偏了偏頭,看著他:“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這-樣-很-不-禮-貌-啊!”秦卿大聲吼,但臉上全是笑意,沒有憤怒。
“隨便怎麼說,總之我不喜歡她,難道還要回信給她嗎?”
秦卿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啊……”他猛地把嘴湊近宋非的耳邊,嘴唇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輕輕問:“那麼你喜歡誰呢,我-的-宋-大-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