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天夜裏, 侴峯沒有像昨夜那樣, 而是直接從空曠的火堆旁邊, 走向許從一。許從一盯著侴峯, 看著他越走越近, 背脊頓時離開後麵的樹幹, 神色陡然間就變得凝重起來。
侴峯走到許從一麵前一米左右位置站定, 高瘦身影將光亮給遮了大半,暗色陰影從上方落下來,將許從一籠罩在灰暗中。
許從一緊抿著唇角, 擱在地上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
暗色中,有一條藤蔓悄無聲息鑽了出來, 從侴峯手背上現出形態, 藤蔓以很快的速度,眨眼就衝到許從一腹部, 落在他手腕上, 沒有做任何的停歇, 繼續往下, 和昨天一樣, 鑽到許從一衣服下, 輕撫他平坦的腹部。
疼痛以可感知的速度,快速消散,整個腰身, 仿佛間好像被一汪溫暖的水包裹著, 這一點他無從否認,藤蔓隻是簡單地輕柔撫著,就能將他的疼痛感帶走。
許從一僵硬的肩膀鬆懈了一點,他目光即便在黑夜中,也相當明亮,甚至比搖曳的火光還要耀眼。
侴峯就那麼站著,下.半身沒有動作,就上半身、腰彎了下去,他的手和腳都相對很長,手臂往前一落,就到許從一麵前。
微冷的指腹貼上了臉頰,許從一身體條件反射地顫了一下,這一下,驚到了靠在他肩膀上的侴雅,侴雅身體動了一動,許從一頓時所有動作都定住,等到侴雅重新沉睡過去,他才抬起晃動不已的眸光,仰望著侴峯。
侴峯手指從許從一臉頰往下,經過他析瘦的下顎,到他修長的脖子,停在了那裏,他微微收攏指骨,看到許從一臉上露出驚愕詫異的神情,他立馬就鬆開了手。
並沒有真的想要做點什麼,起碼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傷害許從一,對方肚子裏,不出意外,在經過幾天時間的變異後,這會應該已經有一套新的器.官,器.官有了,那麼接下來,就該有個他的後代,在裏麵紮根了。
不過雖是鬆開了手,但侴峯還是彎身,定定看著咫尺之間的許從一,那雙冷沉的眼眸裏,有著一種許從一熟知的錆感色彩,像正在翻滾的海浪,那是正常男性都會有的。
許從一扭頭看侴雅,女友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他此時正在麵對著什麼事,接著他視線又往其他地方看,守夜人倒是一如昨天,在外沿的地方,站靠著一棵樹木,大概是在打瞌睡,因此沒有第一時間就發現這邊的狀況。
“……現在?”許從一花了一會時間,才讓低啞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來,這並不是什麼可以宣之於口的事。
侴峯眼眸幽邃,能吸進人的靈魂,他像是笑了一下,隨即點頭道:“現在。”
“我能拒絕嗎?”許從一說了這話後,自己都想笑,他揚起唇,無聲地自嘲了一下。
這次侴峯直接搖頭:“不能。”從這一兩天的觀察來看,許從一身體的改變,對方並沒有放在心上,也許是不想其他人替他擔心,始終都強撐著。明知道自己可以幫他,卻完全不開口。
他想和他撇清關係,怎麼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那等等。”許從一湊到侴雅臉頰邊,吻了吻她的額頭,隨後小心翼翼移動侴雅的身體,讓她得以靠著樹幹。
侴雅腦袋忽然搖了一搖,驚得許從一以為她馬上就會醒過來,等了一會,侴雅將雙手都拿到腹部上,十指緊扣著,頗具節奏的呼吸聲再次響起,許從一往旁邊褪了一點,跟著就站起身。
“別在這裏。”許從一走到侴峯身邊,低著眼簾,語氣裏隱約有哀求的意思。心底其實已經相當痛苦和難受,但臉上表現得很平靜。
侴峯伸手抓著許從一胳膊,就將他往黑暗的夜色裏麵帶,兩人腳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黎聲睡眠一般,不是特別深,有點小的響動,就醒了過來,他張開眼,隻來得及看到兩個快要隱沒在黑暗中的背影,一會時間後,黑影徹底從他視野裏消失。
好像真的是黎聲的錯覺一樣,但他又覺得不太想,那兩個身影一高一矮,都很瘦,其中一個人背影尤為熟悉。
黎聲隨即調轉頭,向左前方望去,正如他猜測的那樣,那裏果然就隻有侴雅一個人,至於另外一個原本該在那裏的,此刻已經全無影蹤。
睡意被這個突發狀況弄得立馬就少了大半,黎聲悄悄爬起身,他手臂邊睡著黎音,未免驚醒對方,動作放得很輕,木堆裏的火這會暗淡了不少,黎聲借著微弱的光芒,朝許從一和另外一個高瘦的身影離去的地方走,他小心規避著地上的枯枝,盡量讓聲音不被其他人聽到。
越往前走,黑暗愈加濃烈,到某個傾斜向上的坡段,似乎再往前走幾米,整個身體都會完全被黑暗吞噬,黎聲停下了腳步,眼睛緊緊盯著前麵濃烈化不開的黑暗,猶豫著是繼續往前,還是就在這裏原路返回。
考慮了有那麼一會,在終於想好,準備轉身離去時,黎聲聽到前麵黑暗中似乎有什麼聲音,不是枯枝落葉被踩的聲音,而是從什麼人嘴裏發出來,圧抑的,類似低吟一類的聲音。
這個聲音,幾乎不需要多做猜測,極有可能是來自許從一或者那個異族男人,腦袋出現兩個聲音,一個聲音在讓黎聲回去,好奇心太重不是什麼好事,另外一個則催促著,看一眼有什麼關係,隻要不被發現就行。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黎聲咬著下嘴唇,想到自己都已經出來,且都走到這裏,要是就這麼原路返回,好像有點不甘心。
就去看一眼,不管發生什麼事,看一眼後他就馬上離開。
在心裏這樣決定後,黎聲摸黑,往山坡上爬。爬著爬著,眼前的黑暗被一道微弱的綠光破開,周圍樹木隱約可見。
一看到光亮,黎聲就即刻蹲下了身,他趴在地上,神經繃緊,麵色慌張,等了有一會,沒有動靜,以為的危險或者意外沒有出現,他張著嘴,喘了一會粗氣,抓著地麵上的枯草,將背脊重新挺立起來,沒有完全站直身,而是弓著背,將速度放得很慢,一點點地朝著瑩瑩綠光散發出來的地方靠近。
很快的,他就爬到了一顆巨石上,巨石冰冷,綠光就是從石頭下方傳來的,黎聲這次是膝跪著,緩慢地手腳並用,往前方挪。
當挪到巨石邊緣時,他緩了一會神,深深呼吸了一下 ,才將頭悄悄支出去,往巨石下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