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飛雲那天在晉家老宅一直呆到下午才離開, 走的時候他的臉色明顯有點不對, 下樓的時候走路的樣子更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樓下的張阿姨見狀疑惑地就問了句他這是怎麼了, 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廖飛雲聞言也隻能尷尬地笑了笑又回答道,
“腰……腰可能閃了吧?哈哈, 哈, 沒事, 沒事,我走了啊,張大姐, 改天……改天我再過來吃飯……您別送我了……回去吧回去吧……”
這般說著,就和背上背著個別人都看不見的大活人似的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可正要走到門邊上放著兩袋子廚房垃圾的地方時, 滿頭大汗的廖飛雲剛想直接從旁邊走過去, 卻突然就覺得腦袋上挨了不輕不重地一記打。
挨了打先是一愣隨後也反應過來可能是自己剛剛一時魯莽惹背上的這東西不高興了,心裏清楚這種活了多少年的老祖宗大多都非常講究的廖飛雲這麼一想就趕緊往邊上挪了挪自己的步子, 又在小心地邁過門檻後衝地上投射出來的那個影子賠笑著來了一句。
“那個什麼, 對不住, 是我魯莽了魯莽了, 曹祖宗, 多問一句, 您應該不暈車吧?”
聽到他忽然這麼問自己,趴在他背上的那個黑乎乎的影子也在矜持地沉默了一下後衝他搖了搖頭,而看到老祖宗回應自己頓時也鬆了口氣, 廖飛雲點點頭就興高采烈地嘿嘿一笑道,
“哎,那還好,前兩年有次我來找晉衡幫忙,也請了位和您差不多歲數的老祖宗幫我辦案,可那位老祖宗別說汽車摩托車了,聽說過去在家門口看見馬車都會暈,搞得我後來也就顧著四處給他弄暈車藥了……這兩天咱爺倆估計要去好多地方找害死您那位兒孫的妖怪呐,您就盡量配合我一點,千萬別鬧小情緒,咱們趕緊忙完我讓晉衡給您逢年過節多供好多好吃的行嗎?”
雙方這麼一溝通好,本來都快被活活壓死的廖飛雲瞬間就覺得背上的分量沒原來那麼沉了。
另一邊,晉衡站在樓上親眼看著帶走曹祖宗的廖飛雲上了老董的車離開後,過了會兒才拄著拐杖慢慢走回去,又在從自己抽屜裏取出五尊表情各異的泥小鬼後挨個放在了自己麵前。
泥小鬼是一種曾廣泛流傳於唐宋時期中國民間的特殊請神用具,過去有不少神婆神漢以在鄉間請五鬼為生,隻要事成之後用家裏吃剩下了的米飯粒回報給幫助自己的五鬼,就算成功完成請鬼儀式。
加上五小鬼多是未出生就夭折的童子,所以隻要不是格外大凶大惡之人,一般也不會出現專程請他們過來,他們卻不應的情況。
這般想著,表情嚴肅的晉衡便隨手取出手邊小瓷碗裏特意放涼了的米飯粒,又在裹到紅紙裏頭包好做成一個個小小的利是封後擺到了一邊待用,等他把這些做好的利是封挨個放到泥小鬼的麵前又拿一塊紅布蓋在頭頂上。
過了大概一分鍾左右,伴著書房上麵的大吊燈奇怪地閃爍了兩下,透出股怪異黴味的紅布下麵也傳出來一陣嘻嘻哈哈,就和一群小孩子在學大人說話,邊學還邊在怪笑似的鬼言鬼語。
……
“林青萍!你剛剛在幹什麼!”
“啊!!曹經理……曹經理是我錯了……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喲,這是直接認了的意思啊?你膽子倒是不小啊,之前就是這樣偷偷拿過好幾次東西啊?”
“沒有……沒有……啊!曹經理!你……你別這樣!求求你放過我……你放過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恩?我想怎麼樣啊?你倒是說說看我想怎麼樣呀哈哈?”
……
後麵的對話漸漸就開始變得不堪入目起來,偏偏這些出自成年人的汙言穢語還都是一群小孩子在學著大人的口氣說給他聽的,所以這效果可想而知有多讓人惡心和反胃。
所以強忍著不適又勉強聽了幾句後,到其中某一段的時候晉衡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讓明顯正學的起勁的泥小鬼們都停了下來。
隻是如果不繼續聽下去,暫時也沒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能得知那天晚上在凶案現場到底發生了,所以在顯得相當無奈的就低下頭揉了揉眉心,過了一會兒心裏煩躁的不行的晉衡才對著紅布下麵的小鬼們冷下聲命令道,
“跳到後麵重要的地方,前麵的那些廢話就不用學了。”
因為提前收了晉衡的利是封,小鬼們自然也要好好滿足這位主顧的要求,於是接下來他們所幸跳過了中間那些不重要信息若幹,直接就來到了當晚發生在閬苑飯店後廚的最後一段。
直到這漫長的一小時即將要臨近尾聲,先前那對男女的對話中才忽然就有個嘶啞怪異的笑聲強行插入了進來。
而伴著林青萍的慘叫和聽到聲音隨後衝進來的幾個人的大聲呼救聲,終於撥開眼前這團迷霧的晉衡這才舒展開眉頭輕輕拿起手邊的朱筆,又在眼前的紙上抬手就寫下了最後出現在現場的第三個非人之物一直在嘴裏重複喊叫著的那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