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該說的我都已經和你說了,母狗偷子這種事情從古至今都有發生,但卻一次次輕鬆得逞而且很少有人發現,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手段陰毒,詭計多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狗母時常會扮作假送子觀音混入尋常人家,然後再借機對家裏未長大的孩子下手,這野觀音吃了人間的供奉,比一般級別的城隍還要道行高些,更有一雙‘金童玉女’從旁相助,光憑我們兩個人實在是有點不好對付啊……”
“而且哪怕我們現在能重新找回你家這個娃娃的皮子,可是要把這人皮換回來也很有困難,這一是因為沒長大的小孩子大多皮子特別嫩,狗母抓到孩子會先用滾燙的開水把小孩子的皮都給燙軟了,再從耳朵根和腳掌後麵把整張娃娃皮都一股腦地撕下來,這本身需要很長的時間,二也是因為這揭下來的娃娃皮曬幹給小狗崽子們裝人用,時間過得越長這偷來的皮就越黏著身上的肉,還能連著骨頭慢慢長大,到成年之後皮和肉就徹底長在一塊了,要重新撕下來更是是難上加難,痛苦萬分……”
嘴裏這麼絮絮叨叨說著,看著因為他的話而瑟瑟發抖的小白狗的淡大夫也有顯得挺無奈的,反倒是秦艽聽到這話也沒什麼明顯的表情變化,就隻是抬手喝了口茶,又衝麵前的老大夫不甚隨意地開口道,
“抓狗母的事情我另有辦法,老先生您隻要按照我們的約定做好後麵那一件事就行了,這些天我已經找到了那個偷了我侄子人皮的‘玉女’的所在,抓到它之後我就立刻來找您……而且我這個侄子的身份非同一般,真讓他一輩子在人間做狗,那外麵的世道可就要亂了,更何況我對他的父親也曾有過承諾,要在他死後將他的孩子好好撫養長大,如果這次失了信用,那我以後死了,也沒什麼臉麵下去見這個朋友了……”
這尚且頭一次聽到秦艽用這麼正式的語氣說起自己的父親,小祟主本來還在害怕又恐懼的回想著自己當初被狗母婆婆一點點剝去人皮的痛苦,這會兒心裏卻是有了點不一樣的滋味。
而沒忍住偷偷瞄了眼這個把總是喜歡欺負他,但卻走到哪兒都把他帶著的壞家夥,到底年紀還小,心思也很簡單的小白狗心情複雜地將自己趴在地上縮成小小的小團,之後就聽著秦艽和那個淡大夫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了一些他不太聽得懂的話。
“那你這麼說那我也不能再推辭了……上次見麵沒能看出你的身份,是老頭子我眼拙了……隻是你現在身上的這股氣息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太對,看秦先生你的年紀……明明應該已經快遇劫化龍了吧?怎麼現在反而……”
“……”
因為淡大夫的話而略微沉默了一下,過了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的秦艽才撐著頭對上他的眼睛語調平靜地扯了扯嘴角。
“就是您看到的這樣,我沒辦法化龍,從前沒有,現在不會,以後也更加不可能。”
“……誒,這是為什麼?照理來說這秦氏乃祖龍之後,更有軒轅氏少昊那——”
“您應該聽說過祟這種東西是怎麼來的吧?”
“聽說過一點,但……啊!你的意思難道是您現在……可你身上明明沒有普通妖魔的味道啊……”
“……我早就已經不是人了,雖然我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祟,但其實區別也不大了,老話常說,天生的死物被棄之荒野後就會成為祟,老鼠洞裏的塵埃化百家串,殘破的蛛網結孫姑娘,倒地的掃帚成了帚翁,折斷的雨傘變換為傘娘子的模樣……”
“我年少時被親生父母遺棄在路邊又輾轉在孤兒院和各種寄養家庭裏,從那時起,其實我就開始無家可歸甚至為與祟為伍了,但凡那些收養我又虐待過我的人將我再次遺棄,我就會引來一些惡祟給那些人和他們的家庭招來厄運,但這樣的事本身不可能逃得過老祖宗們的眼睛,因此那時的我也受到了自己應該有的懲罰……”
“我因為作惡被折斷了頭頂的角,所以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化龍了,這就是秦氏他當年對我所做的那些事的懲罰。”
秦艽這麼說完,淡大夫明顯愣了一下,過了許久他的神情才開始變得有些複雜,而秦艽自己倒是從始至終都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變化,就是一副純粹敘述事實的語氣說完,又慢悠悠地舔了舔自己舌頭底下的那個東西,接著才不帶任何情緒地扯了扯嘴角道,
“不過說到底我還流著秦氏的血,所以之前才說到時候要向您尋點藥來救一下急,過段時間我可能就連基本原型都維持不了,狗巷的事情忙完之後還請老先生您再幫我個忙吧,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