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丁生, 丁公伋後人也, 婚十三年發妻病故, 丁生自此終日鬱鬱。
某日其偶聞京中有一油燈匠人, 有燃油燈憶舊夢喚回枉死之人, 丁生忙散盡家財, 求見此匠人欲尋回亡妻, 油燈老人見其心誠,便趁夜於燈下告知其各中曲折,丁生因而窺得油燈之秘,
——《姓書`丁姓篇》
晉衡淩晨三點多鍾一身狼狽地獨自從狗巷中快步走出來的時候,深夜經曆過一場巨大騷動的城郊巷子盡頭已經基本連個活物的影子都沒有了。
開著車鬼鬼祟祟地等在外麵半天的廖飛雲一臉目瞪口呆的就趕緊過去接了他,等給自家每回都半夜一個人出來幹大事的半個小舅子從旁邊開了車門, 又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圍的監控攝像頭應該都沒開, 他這才將夜色中停在路邊的車給趕緊發動了。
隻是一路上摸黑開車回市裏的時候,這麼多年以他半個姐夫兼兄長自居的廖飛雲還是衝已經拿掉臉上的麵具的晉衡關切地詢問了幾句, 而晉衡聞言則皺著眉看著窗外一副明顯還在走神的模樣, 偶爾才會慢吞吞地回他一句。
“我說你今天這是又怎麼回事, 大半夜不睡覺一個人跑這兒來幹嘛?”
“抓狗。”
“抓狗?狗呢?而且你到底抓了幾隻狗?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兒就跟剛和兩百條瘋狗赤手空拳打了一架似的嗎?”
“……”
“算了算了, 我不問了, 直接送你回家還是怎麼的?要不就先去我家洗個澡?我爸我媽反正都睡了, 你現在這樣回去,額,肯定不太好吧?”
“恩, 先去你那兒吧。”
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偶爾也會去廖飛雲他們家住一晚, 然後周末早上兩個人再一起騎車去學校補課,所以乍一聽到他這個提議,心裏也覺得自己現在這幅樣子回去,可能不太好解釋的晉衡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就幹脆同意了下來。
而一旦達成了共識,兩個人緊接著就這麼一塊回了廖家位於市區某個家屬小區的老房子,等停好車上了樓,走在前麵的廖飛雲躡手躡腳地給落在後麵的晉衡在樓道開了燈,好不容易剛邁進自己家門,廖飛雲他母親壓根沒一點困意相反還異常警覺的聲音就從旁邊的臥室裏傳了出來,
“是誰?!誰開門進來了!”
“……媽,媽,別激動,是您兒子我啊。”
“你?那我怎麼聽見兩個不一樣的腳步聲啊!你還帶誰回來了!了不得了啊!快三十還沒結婚的人居然還學會大半夜往家裏帶人了!讓我來開燈好好看一看——哎喲哎喲,晉,晉衡啊?是晉衡吧?你今天怎麼忽然過來了,吃,吃晚飯……哦不,吃夜宵了嘛?”
晉衡:“……”
從某種程度上說不愧是警察同誌的家屬,就廖老太太這警惕性,聽力和反應能力怎麼著也是個專業的辦案人員了,而被這大媽手裏的強光手電筒弄得皺起眉用手擋住眼睛就搖搖頭,廖飛雲一臉無語地喊了句媽你快把燈給拿開點,晉衡他眼睛受不了,彎腰站在臥室門口的胖老太太也慌慌張張地誒誒了兩聲,又趕緊扔了手電筒就跑過來給晉衡找拖鞋了。
“你這個家夥怎麼都不和我提前講一聲……害我臉都丟大了……”
“我不是以為你和我爸都睡了麼……我爸沒醒吧?還有,媽,能麻煩您老做份夜宵嘛……晉衡還沒吃晚飯呢……”
“睡著了都被你吵醒了,真是個討債鬼……誒,晉衡,你眼睛還疼嗎,剛剛都是……都是阿姨不好啊,你先坐,阿姨給你煮麵吃,再拿眼藥水滴一滴眼睛啊,冰箱裏應該還有菜的,我來看看……”
“謝謝,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休息了。”
“哪裏哦,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客氣了,說起來你都好久沒來家裏玩了,阿姨之前就悄悄問飛飛好幾次了,知道你身體不好一直在家裏修養也不敢多問,唉,現在都是大人了,還記得以前禮拜天的時候你來我們家吃飯的事呢,怎麼好像一夜之間就忽然長這麼大了……”
說起來確實也快幾年沒來過廖家了,可是廖媽媽對晉衡本人的態度卻還是和當初沒什麼區別。
也許是廖飛雲這些年從來也沒斷過和他的聯係,連帶著廖家人對他的印象也依舊還維持在當年那個身體一直都不是太好,性格卻斯文靦腆也很懂禮貌的少年人身上。
所以哪怕今天晚上貿貿然再見到仿佛剛和二百條瘋狗打完架逃出來的晉衡,廖媽媽雖然心裏有點疑惑,麵上卻也沒多問,隻是態度很親切地就和他說了點幾句話,又小聲催促著廖飛雲趕緊帶晉衡先去臥室換身幹淨的衣服再出來吃夜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