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山林間的雨下得也越發地大了。
東山縣唯一的一家郵政窗口前, 將自己完全卸了貨的小貨車停在外頭, 明早還準備給周邊的村民抽空送信的老塔正坐在郵局內提供的小電視機前地費力調整著上頭的天線, 時不時還要焦頭爛額地往窗外黑壓壓的天空看上一眼。
他在這東山住了足有三四十年了, 除了早些年不太平山裏時常發大水的時候, 可還從來沒見過今晚這樣奇怪又反常的天。
剛剛外麵的雷聲和閃電足足響了有足足四五分鍾, 一度讓半個東山縣的供電都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縣城內不少人包括老塔自己都被嚇得當即關閉了家中的可用電源,可沒過一會兒,黑漆漆的山上恐怖的雷聲雖然停了, 雨勢卻又忽然地大了起來。
而一時半會也不確定這大雨究竟什麼時候停下,老塔閑著無聊就隻能擺弄起了這台許多年沒人碰的電視機,可才一打開, 他就發現原來山頂的雷電不僅影響了電源供應, 還把信號給中斷了,搞得電視裏大片大片的雪花, 連裏頭究竟在放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一月十四……一月十四……農曆……農曆小年……嘎……嘎……雞年……雞年……馬上就要……嘎……嘎啦……過去啦……哈……哈……”
電視機裏扭曲的彩色斑點配著這人聲還真給人一種背後隱約發涼的感覺, 一臉糾結地調整著天線的老塔當下也沒注意這一點, 就這麼低著頭一直重複地拍啊拍的, 可他越使勁拿手拍, 電視機裏頭傳出來的聲音反而越顯得奇怪了。
而似乎也發現了自己這壓根沒有科學依據的土辦法並不能解決目前的困境, 臉上充斥著無奈和鬱悶的老塔先是拿起旁邊的火機氣呼呼給自己地點了支煙,半響才盯著牆上栩栩如生的龍神年畫一臉無語地小聲嘀咕道,
“秦艽那家夥又在天上搞什麼, 怎麼今天剛回來就開始布雨……如今這大冬天山裏又不幹不燥的……大半夜的怎麼還忽然刮起風下起雨了……”
這話說著, 拿起手邊的煙又抽了一口的老塔也沒當真,就是句很隨意的口頭抱怨,說完他自己就給馬上忘了。
然而下一秒,當輕輕揉著鼻梁骨的他不經意抬頭就看向外麵壓根沒開燈的郵局的窗口外時,整個人都一愣的他卻發現小窗外頭不知道時候忽然站了個渾身濕漉漉,狼狽可怕地簡直像水鬼的人影。
“誰……誰在外頭?”
努力地想控製住音量卻還是抖了起來,老塔瞪著眼睛看著外頭那一聲不吭的人,拿起旁邊的搪瓷杯子就想扔出去。
可他才剛一抬手,那人卻忽然動了,而當下差點沒被這大半夜神出鬼沒的人給嚇得直接大叫起來,等好不容易壓住心頭的恐懼,又仔細湊上前看一眼後,眼睛都不自覺睜大了的老塔先是一驚,隨後才急忙從抽屜裏拿出鑰匙開門,又跑出去一臉不敢相信地瞪著臉色煞白地站在大雨中,背上還隱約背著個人的高瘦男人道,
“喂……你……你大半夜的怎麼還忽然跑這兒來了?!快進來快進來……山上出什麼事了……身上……身上怎麼還弄成這樣?”
“……”
“怎麼不說話?你不會是……就這麼淋著雨從山上走到縣城的吧,你不是會飛嗎……還有,這人……這人又是忽然從哪兒冒出來的……?你手上拿的是又是什麼東西……”
“……”
因為背上那個人頭上和身上都被嚴嚴實實地蓋上了外套,所以一時間焦急就把秦艽和那個人給一起拉進來的的老塔並不能十分特別地看清楚那昏迷不醒的人的具體長相,隻能從露出的帶血褲腳和鞋子判斷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
而聽到老塔這麼語調關心又急切地追問著自己,臉被剛剛山上結冰的湖水凍得發白,整個人連帶著手腳都在病態地痙攣發抖的秦艽先是低著頭艱難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隨後才將自己右手上一直死死拉扯著的某個血肉模糊的圓形物體給鬆開了。
他這突兀地一鬆手,黑暗中站著的老塔就聽到咕隆咚的一聲,他的心不自覺跟著一沉,拿著手電筒低頭一看,竟赫然發現那是個‘老孩子’被活生生撕扯開的白色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