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國 姓 篇 楊141(1 / 3)

傳聲鬼上頭掛著的銅鈴鐺在晉鎖陽這邊響起的時候, 一小時前在範細家的小廚房裏頭自己燒水洗完澡的他其實正好回到房間準備睡了。

睡前, 他將右腿上的綁腿給重新拆下換了新的, 之後才忍著痛一瘸一拐地拄著拐杖回到床邊, 又拿起擺在床頭的那副折了腿的薄片眼鏡慢慢帶上, 想要在睡前再看一會兒書。

這個過程中, 被自己奶奶催著睡覺的範阿寶在隔壁大叫了幾聲奶奶饒命奶奶饒命我的觸角要斷了, 聞言有些無奈的晉鎖陽也沒有理會,徑直屏蔽掉這些小孩子嘴裏發出的雜音就專心地繼續看著手上的書。

可村裏早幾年前拉的電燈瓦數普遍有些低,沒過一會兒, 他那雙因為禽類化惡化而每況愈下的眼睛就被極其昏暗的室內光線弄得有點受不了。

可等無奈之下隻能選擇早早休息的白發青年摘了眼睛又伸手關了床頭的燈,並在黑暗中躺下閉上眼睛開始緩慢地醞釀睡意時,不知為何, 皺著眉的他卻又一次想起了他還在家裏的時候發生那些煩心事。

而依稀記得自己來東山的一路上, 他的另一位表哥陳家樂還有唯一的表妹陳佳佳還在不停地發短信指責他對陳家祥和徐文慧做的太過分,怎麼這麼沒有人情味如何如何, 心裏莫名有點煩躁的晉鎖陽想了想索性還是睜開了淡色的眼睛, 又望向頭頂的那個用銅鈴鐺拴住的傳聲鬼就表情複雜地出了會兒神。

【139XXXXXXX】

喂, 陽陽, 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啊?你人都不見三四天了, 你倒是給我回個電話啊。

【139XXXXXXX】

你能不能別和小時候一樣, 一遇到你不想搭理人的時候,就找個沒人的地方不和任何人聯係啊,家裏現在都被你搞得亂成一鍋粥了, 你好歹回我個短信啊啊。

【139XXXXXXX】

行行行, 我知道除了你已經去世的媽之外,你不喜歡任何人來幹涉你,包括你親表哥我,但這些話我還是要說……陳家祥和徐文慧那天晚上都已經跪在二伯麵前哭著低頭認錯了,你就行行好放過他們一馬好不好?

……

【139XXXXXXX】

而且鎖陽,說真的,我說這種話你可能不太愛聽……但你一生下來就比我們所有人幸運,爺爺喜歡你,器重你,你也確實是咱們家目前最出色,最受他信任的小輩,所以從小到大,家裏的其他孩子包括我,陳家祥還有佳佳,文慧他們都一直不敢惹你,同時又在心裏羨慕你……

【139XXXXXXX】

你從小到大都不愛搭理人,除了你媽媽之外家裏任何人都不在你眼裏……當然,也包括我,可,可你現在這麼絕情地把家裏的所有人都給得罪光了,你真覺得自己一輩子能一點不靠別人,就這麼排斥所有人信地活下去嗎?得饒人處且饒人啊,萬一哪一天你落難了,或者需要別人真的幫幫你,你卻沒有任何人能依靠,到時候你又該怎麼辦啊……

現在想起來,晉鎖陽也不知道是該評價陳家樂,陳佳佳他們這幫人是真的烏鴉嘴好還是有先見之明好。

但晉鎖陽從來也和他們關係一般,所以無論他們怎麼幫著陳家祥和徐文慧或是排斥自己,他心底也提不起一絲波瀾。

不過明明一開始努力做聽甕和傳聲鬼是想要努力逃出這裏的,可現在終於快做完了之後,他又莫名其妙地開始抵觸那個到處充斥著他討厭的人的正常世界了。

可逃出去,逃出去之後他又能去哪兒呢,回到陳家去嗎,那裏還歡迎自己麼。

他從來就不想娶那個徐文慧做自己的妻子,活到這麼大也從沒有去因為任何人輕易動過心。

除了他外公對他的那些關於繼承家業的硬性要求,除此之外他似乎一直沒有去好好地思考過如果有朝一日,他徹底離開了陳家這個地方,隻做一個孑然一身的晉鎖陽會怎麼樣。

而人生頭一次的,就因為這樣一個簡單的疑惑對個人選擇和所謂的家庭責任感產生了質疑,晉鎖陽如今正處在了一個他這個年紀必須要好好思考一下將來應該如何規劃的特殊階段。

盡管婚姻和愛情之類東西的他還沒有正式思考過,但是對於此刻的他而言,這一切又似乎莫名其妙地就出現在了他此刻無法正常安睡的腦海裏。

畢竟陳家樂先前的話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沒錯,褪去了陳家曾經給他的光環,他這個人有時候確實無趣平凡的可怕,整天冷著張臉不愛搭理人就算了。

平時既不像陳家祥那麼會玩浪漫會送花會送禮物,也不像自己那位個人魅力出色的表弟有那麼多動聽巧妙的花言巧語,能哄得周圍所有圍繞著他的女孩死心塌地。

所以說,如果從前的他不是擁有無數財富和權利的陳家外孫,其實不論是徐文慧,還是其他人,這個世上根本不會有任何人能忍受得了他這種脾氣古怪的人,更不用說是接受甚至是喜歡上此刻麵目醜陋,淒慘到隻能躲藏在這裏的他。

這麼一想,莫名的就覺得有些心情沉重的晉大少心裏頓時也有些難以言說的奇怪滋味湧了上來,再一想到自己臉上愈加惡化的人麵禽症狀更是皺著眉半天也沒吭聲。

而翻來覆去地好半天才把這些亂七八糟到讓他心煩意亂的事給強行壓下去,正當心情煩悶,努力想將這些無聊的事放到一邊去的白發青年這邊才剛有些要逐漸睡著了的意思。

另一邊,之前被他拴著房梁上方的那個銅鈴鐺就忽然毫無預兆響了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

係在麻繩上的鈴鐺發出類似訊號一樣的聲音,被埋在範細家牆下的聽甕也隨著那竹筒的落地而發出了一陣奇妙的共鳴。

一時間,夜空中像是有一陣紅色的一樣光芒從泥土裏散開,不僅將楊花家遠處的小木樓瞬間照亮了,也將另一頭牆這邊的範細家小閣樓給聯動著發出了相似的聲音。

這讓那頭正處於醉酒狀態下,不甚弄出這動靜的某位龍君整個人一頓,下意識便臉色難看地俯下身,又伸出手就想快速地去撿起了地上那個奇怪的傳聲鬼。

而原本好好地躺在自己那張小床上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晉鎖陽聽到這聲音也是一愣,等他睜開輕微近視的眼睛看向一旁,又略微吃力地揉了揉眉心後,白發青年這才慢吞吞地將那個之前還沒響過一次的傳聲鬼給拿了起來,出聲問了這樣一句。

“……喂,是楊花嗎?怎麼還不睡?怎麼了?”

大概是白天那件事留下的印象還停留在腦海裏,所以一張口,努力將自己的聲音放柔的晉鎖陽第一時間還是想到了早上站在牆那頭那個從頭到尾他都沒看見臉的小姑娘。

所以本就有些止不住地困倦的他下意識將把自己的聲音放的緩和些了,畢竟麵對一個壓根不懂事的小姑娘,他自覺也沒有必要一直保持那麼嚴肅的狀態,哪怕……這個小姑娘剛剛才大晚上的攪亂了他來之不易的睡意。

可他這句話落下,本以為會因為這惡作劇而大笑起來,又立刻回答他的那‘楊花’卻沒有出聲。

相反,傳聲鬼那頭竟然是一片死寂的,好一會兒,才有一種類似人險些把手上的什麼東西給摔掉了的奇怪動靜伴著一聲咳嗽模模糊糊傳來。

“……”

古怪的,微弱的,一瞬間也沒辦法讓人確定具體性別的咳嗽隻倉促地響了一下,就因為那頭的人自己快速又緊張地阻止動作而快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