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上的人麵禽已經消失了……但我……我現在沒辦法把你用以前那種辦法送回去了……你如果想要回到自己原來的那個時間去徹底離開這個地方,就得想辦法……去找出造成東山時間錯誤混亂的源頭……”
“那個源頭現在在哪兒?”
“……在海市……也就是傳說中……的雲中之國……在那個指使豹女當初來到人間親自尋找‘仰阿莎陰影’的新海主的手裏,或許……會有你最想要的……重新回到另一個時間去的‘門鑰匙’。”
“……‘門鑰匙’?”
“是……找到‘門鑰匙’,你就能打開東山的那道看不見的‘門’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辦法……至於這一般凡人去往雲中之國的辦法……如果我沒記錯……那一晚在赤水河中下水救你的……那條青龍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都到了眼前這種時候了,已經決心放下一切仇恨和怨意的公雞郎顯然也不會再對算是好心饒他一名的晉鎖陽撒謊了。
畢竟他如今已經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當年和妻子是受豹女和羅刹人所害,心懷愧疚之下肯定也不會再選擇助紂為虐了。
隻是對於晉鎖陽而言,兜兜轉轉的廢了這麼多工夫到現在才得知,自己如果想要回到原來的那個正常時間去,回到他原本生活的世界去,居然還是親自要去一趟那羅刹海市甚至是親自接觸那個身份神秘的海主。
這不免讓他在腦子裏慢慢回想起之前楊姬曾借助那個夢向自己求救的事的同時,向來不好琢磨的心思也跟著深沉複雜起來。
“晉姓師……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小女兒……求求您一定要來海市的救救我……隻有您,才能有辦法救我們子孫魚一族啊……”
楊姬悲傷無助的哭聲現在回想起來仿佛還在耳邊,一想到公雞郎所說的凡人要去雲中之國一定要找到那個行事十分狂傲自負,名聲隱約還不太好的赤水龍王,對這位龍王的印象還停留在泥娃娃之前和他科普的各種小道消息中的晉鎖陽就有些心情複雜地思索起來。
而伴著各種雜亂零散不成段的線索一一在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往前皺著眉慢慢走著,但不知為何,總覺得耳邊似乎少了些什麼聲音的晉鎖陽一時間竟有些習慣性地抬起眼睛看向了自己好幾天都完全空蕩蕩的身邊。
而當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左手邊,並沒有一個時常懶洋洋地打量著他,偶爾會對他笑,有著色調蒼白單調到病態的手指,皮膚和耳垂,還總是能給他諸多奇妙啟發和獨特見解的身影後。
此刻正獨自一個人背著個裝滿草藥的簍子,拄著拐杖行走在東山縣城的白發青年也慢吞吞地停下了腳步,又在麵色複雜地望著眼前人潮擁擠,人人成雙成對,唯獨隻有自己孤身一人的狀況有點心情古怪地皺了皺眉。
說起來,其實如果這次他的身上沒有發生公雞郎以及之後這一係列發生在範村的事,照理來說往年的這個時候,他應該還是會如過去的許多次一樣,安心地呆在陳家偌大的老宅裏安心地做他高高在上,清心寡欲的外孫少爺,再度過一個令他心情可以足足惡劣一整年的春節。
畢竟那是他長久以來都已經習慣並被同化了的家庭環境和日常生活,固然身邊的人每個都顯得虛偽而冷漠,就如同晉鎖陽自己從前也時常對他外公,秘書和陳家祥他們擺出的那張冰冷無情的麵孔一樣。
但那是他自出生就必須習慣和麵對的家庭,盡管自從他出生之後,便一切都衣食無憂,甚至比許多人尋常人生來就幸運優越很多,但關於他的人生,理想包括原本應該有的正常的感情交托和寄予對象,他從來就無法憑自己真實的喜好去隨意選擇。
因為很明白喜歡的東西注定在將來也不可能屬於自己,所以漸漸的,總是習慣麻木遲鈍隱藏真實情緒的內心也就沒有什麼會特別喜歡的東西了。
甚至久而久之的,他好像也漸漸忘了自己將來可能會真心地喜歡什麼,或是隻憑一時衝動而不顧一切地為某件事情而心髒跳動……具體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誒,你看那邊,這大過年的,那邊那個白頭發小夥子不回家,一個人站在那兒摸著自己的心口幹什麼呢……”
“不知道啊……不過臉色那麼奇怪……眼神還那麼飄忽……而且站在那兒和棍子似的發呆半天……是不是在那兒想自己還沒回家的心上人了呀嘿嘿……”
晉鎖陽:“……”
身後那詭異恐怖又令人背後汗毛都豎起來的對話,一下子便讓原本還皺著眉站在那兒,摸著自己剛剛忽然紊亂了一下的心口發呆的晉姓師也跟著一愣並回快速過神來。
待意識到自己完全無意識摸心口測量心跳的行為不僅被人看見了,還由此產生了什麼奇怪的誤解後,強行冷下臉並匆忙放下手的白發青年也沒工夫衝這些不相幹的解釋著什麼。
就這麼臉色難看地板著臉往前一路走了幾步,又一臉冷酷地將自己剛剛絕不是因為某人才心跳紊亂了一下的怪事拋在腦後就低頭看了看手表的時間,又打算趕在天黑之前辦完事再找到集市外等著他一起回山上的老塔,並回到範村去趕上範細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回家的年夜飯。
可就在他用著上前些日子下山換草藥得來的散鈔在接近傍晚的東山縣城裏走動著,順帶準備幫過節的範細家裏都置辦些過年這幾天要提前預備白米,白酒,糖果之類的年菜之類的東西的時候。
挺忽然的,從前麵的集市出來之後狀態就一直有些不對的晉鎖陽就這麼在這不經意抬頭間往熱鬧的集市外頭撇了一眼,並十分巧合地注意到了門口一間鋪麵雖然很小很不起眼,但卻掛著不少做工精細的苗銀手飾的銀匠鋪子。
而一眼就無比清晰準確地在那些首飾中看到了一隻表麵都在閃閃發著光,明顯是擺在一堆精致的女人首飾堆裏的苗銀鐲子。
明知道送另一個大男人這種東西肯定很奇怪,但想到那個人手生的尤其漂亮,帶上這東西的樣子肯定會很好看,心裏頭卻還是莫名一動的白發青年先是表情古怪地站在原地沉默地思索了一下,又在腳步略微別扭緊張不自然地走上前並同鋪子裏那笑容和藹溫和的銀匠的妻子攀談了幾句後,才禮貌地道過謝,並用那老婦人遞過來的布帕子包著拿起了那個精致的苗銀鐲子就皺著眉看了一眼。
“哎,是要買回去送給心上人的嘛……”
“……不是,普通朋友。”
“曉得曉得,現在兩個人還是普通朋友,送完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做彼此的心上人了嘛……”
晉鎖陽:“……”
雙眼看穿真相的銀匠妻子說完這話,就笑眯眯地看著晉鎖陽紅透了的耳朵根子和壓抑著怒火地望著自己的冰冷眼神捂著嘴偷笑了起來。
之後冷著臉強作鎮定的白發青年徹底也不想吭聲了,就這麼幹脆利索地付了錢拿上東西就想走人。
所幸前些日子他和泥娃娃一塊在山下換的那些珍貴草藥給他還留了些積蓄,所以來到東山時基本算是身無分文的晉鎖陽也不至於在這種時候手頭特別拮據。
可就在他迅速地買好了那樣式十分特別的苗銀首飾又打算離開時,那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卻是忽然攔住他又一臉笑眯眯地同他說了件事。
而當下一聽便停住了腳步,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的晉鎖陽隻一臉奇怪地複又問了句,又從銀匠的妻子口中得到一個讓他整個人表情都為之一愣的答案。
“您剛剛說……這東西叫什麼名字?”
“叫啊……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