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是被一陣難言的血腥味熏醒的。
他睜開雙眼,雙目便被眼前的一點火光吸引了。眼前是一座灶台,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無法看清灶台之上有何物,隻能聽到“咕嘟咕嘟”水沸之聲,看到灶台上蒸騰的白氣。他動動身子,手腕處一陣生疼,他頓了頓,才發覺自己已被人用麻繩緊緊地捆了起來。
他回想起先前之事,麵對寄奴,自己如在夢中一般使出承山勁,卻被對方的巨力打的奄奄一息,後來……後來?
他隻記得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了女子的哭泣之聲,此刻卻想不起是誰了。他深吸一口氣,卻覺身體一切如常,先前所受的重創竟似幻覺一般,並未留下一點傷勢。
幸好如此。
他闔上雙目,默念口訣,不知怎的,身上的繩索竟似活物一般動了起來,輕易便鬆了綁。森羅長出一口氣,此乃四師兄譚念亥最精通的“驅物”之術,這門仙法的第一步,便是驅動繩線之屬,若能操縱得靈蛇般靈動,便可驅動較重之物。譚念亥生性詼諧,初學此術時,多次當著淩景曦的麵耍蛇玩兒,森羅也在一旁看著,幸好他當年看得有趣,記得也深。
景曦……景曦!
森羅忽地憶起,自己原本是在猿翼山那座孤崖上,與那名叫舒盈玦的姑娘在一起,此刻怎會身在這臭烘烘的廚房中?自己這一昏迷,又是昏迷了多少時辰?景曦是否還在等著自己去救她?舒盈玦又在哪裏?
他趕忙站起身來,循著血腥味的望去,一望之下,先是倒吸一口涼氣,隨即不由自主地幹嘔起來。
隻因他見到前方不遠的牆壁上,竟倒掛著三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那三具屍體瞧來俱是男子,手掌腳掌已被剁下,毛發俱刮得幹幹淨淨,右邊二人胸腹間內髒已被掏得幹幹淨淨,左邊之人卻隻被掏了一半,大腸拖在地上,發出陣陣惡臭。這三個人,竟被當做豬羊般屠得如此徹底!
森羅不敢多看,捂著口鼻,瞧見門口所在,急忙推門而出,跑出老遠才停了下來,腦中仍是克製不住回想適才的情景,不由得又彎下腰來狂嘔不止。
好容易止住嘔吐,森羅環顧四周,卻見自己正身處於一座宅院之中。天色已黑,但森羅目力甚好,隻見這宅院似是建在半山腰上,房屋布局均是依著山勢,既顯巍峨,又透著一絲詭異。怔忡間,忽見前方空中一道亮光一閃而逝,隨即一聲悶響從那裏傳來,便如一個悶雷。森羅這幾日見多了世麵,自知這是有人在遠處鬥法,心中納罕之餘,更知此地不宜久留。
“不行,還得找到她。”剛要舉步,森羅忽地想起,先前自己是與舒盈玦在一起,在那山崖上,若是有人將自己帶了出來,那舒盈玦多半也一起來了。瞧此地情形,那人多半是邪派中人。素聞邪派五教裏,“珈藍洞”信奉邪神,“百牧川”則多是異類妖魔,兩派俱嗜食人肉,自己若就此逃走,舒盈玦便多半無幸了。
想到這裏,森羅小心翼翼地觀察地形,隻見房屋依山而建,高低不同,自己若是越上屋頂查探,隻怕很容易便被發覺。他一拍腦袋,想起淩景曦和三師兄李茂衝均擅長“藏機”之術,這門仙法最擅隱藏自身形狀氣機,若非“天眼”已開的高手,決計瞧不出端倪。這門仙法靈力運轉之道繁複無比,但卻不須太多靈力便可使出,淩景曦天資極高,早已掌握此術,從前二人捉迷藏時,她便往往使了出來捉弄森羅,是以森羅對此法印象極深。
森羅默念心法,但覺胸中靈力竟異常充沛,遠超自己受傷之前,心中不由吃了一驚。隨著仙法施為,他隻覺一股涼意由丹田向四肢百骸擴散出去,口訣誦完,再睜開眼時,他已絲毫看不見自己的身形了。
隱起了身形,森羅咬咬牙,還是先回到適才那間房屋。他當時情急,並未看清屋內之物,雖知三具屍體中無一人是舒盈玦,但也難保不會有事。他強忍著惡心,回到那屋內檢視一番,隻見那灶台上的一口大鍋中燉著六隻人手,隻怕便是那三具屍體的。除此之外,並未見到任何舒盈玦的蹤跡,心中先是略略一寬,隨即走了出去。
他一間一間探查房屋,其中約有十幾間乃是臥房,有些點著燈,有些黑著,但不知為何,每間屋內均空無一人。森羅心中疑慮,忽地想起,先前在那屠人的屋中還燉著人手,一具屍體的內髒還未掏盡,瞧來,似是那屠夫尚未完成工作,便離開了那裏,此刻這大院中靜悄悄的,遠處又有人在鬥法,難道說那些鬥法之人便是院中的人?
想到此處,他心中又是一寬,倘若這裏的人忽遭變故,人人都已出去了,那他相救舒盈玦便簡單得多。他繼續一間一間尋去,又尋了七八間屋子,忽聽一陣腳步聲響,隻見兩個穿著夜行衣的人一齊扛著一口黑色布袋,急匆匆地穿過庭院。經過森羅身邊時,森羅忽聽布袋中傳來悶悶的響聲,仿佛布袋中有人在說話。森羅心中一動,輕輕跟在這二人身後。二人出了庭院,隻是鬼鬼祟祟地跑著,一路向下。森羅動用天眼查看二人氣機,早知這二人修為低微,撐死了也不過比自己昔日強了一丁點。眼見二人越走越偏,已非尋常上山下山之路,森羅終於耐不住性子,運起從二師兄賀赫赫身上學來的“亂神咒”,兩手在二人腦後輕輕一摸,二人雙腳一軟,各自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已然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