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這時車站廣播中響起悅耳的女聲提示:“南廣車站就要到了, 請在南廣車站下車的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去車廂兩端準備下車, 南廣車站就要到了。”

臥鋪這邊自然不會在南廣下車, 到站後車上廁所暫時關閉, 走動的人反而少了, 都三三兩兩地坐在過道旁說話。

袁寧聽到“南廣”二字, 心砰砰直跳, 他趴在窗邊往外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斷辨認著窗外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咚、咚、咚, 他微微屏起呼吸,不敢讓眼鏡男發現自己眼底的期待。他多想再看袁波堂哥一眼啊!

前天袁波和二伯一起出發,去南廣賣家裏的果子, 再進些新鮮貨物回市裏賣。這是二嬸的主意, 二嬸是最能幹的,想法也多, 所以二伯雖然脾氣不好, 卻一直很聽她的話。這都兩天了, 果子應該已經賣完, 貨應該也進好了, 也許袁波正巧就坐車回家——正巧在對麵的站台上車呢!

明知這可能性很小, 袁寧還是不願意挪開眼。火車停靠也就十分鍾左右,到接近十分鍾時,從地下通道走上站台的人也少了, 希望越來越渺茫, 袁寧眼眶酸澀無比。

火車鳴起了汽笛聲,車身輕輕晃動,哐當哐當地往前駛去。突然,袁寧直起了背脊,直直地盯著站台入口看。他看見了!他看見袁波了!袁波穿著白色的背心,深藍色的短褲,和出發來南廣那天一樣!

可是火車已經開了。

袁寧一下子跳下床鋪,穿上鞋子跑了出去。袁波一直往後走,火車卻一直往前駛,他跑到兩節車廂間的車窗前伸著脖子、睜大眼睛往外看,也看不見袁波的身影了。

火車出了站,越駛越快,站台不見了,袁波不見了,隻有匆匆而過的高樓廣廈。

眼鏡男皺著眉頭跟了過來,見袁寧像尊雕塑似的站在那兒,沒有哭,也沒有鬧,隻靜靜地望著窗外。眼鏡男說:“不要亂跑。”

袁寧小聲說:“我要上廁所,所以在這裏等著。”

正巧列車員走了過來,掏出鑰匙把廁所門打開。袁寧沒有看眼鏡男,仗著身體矮小從眼鏡男身邊擠過去,鑽進廁所裏關上門。

眼鏡男聞到剛才從廁所裏散出來的異味,眉頭皺得更緊,轉身回了車廂。他不怕袁寧跑,火車正開著,袁寧下不了車,而且一個六歲小孩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到哪兒去?

袁寧也不想跑。他躲進廁所裏,隻是暫時不願見到眼鏡男。

他拉出掛在頸上的紅繩子,在紅繩子末端戲著個兩指寬的玉佩,玉佩雕著魚戲泉眼圖。

這是他外祖母傳給他母親。

以前父母總有忙不完的事,經常留他一個人在學校宿舍裏,母親就把這玉佩用紅繩子穿起來掛到他頸上,當是她陪著他。現在母親不在了,又離了家鄉,往後也隻有這玉佩還陪在他身邊了。

袁寧用力吸著鼻子,眼淚卻還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哭得傷心,沒發現玉佩泛起了淡淡光暈,隻緊緊地捏著它不放。

直至玉佩上的魚鰭刺破了他的手指,袁寧才覺得疼。袁寧低頭瞧去,卻見那玉佩染了血,整個玉佩居然漸漸變紅了,再定睛一看,玉佩倏然從他掌中消失了!

真的不見了!

袁寧從來不曾聽說過這樣的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緩過神來再看那空蕩蕩的紅繩,袁寧更傷心了。他正茫然無措著,就聽外頭傳來其他乘客的交談聲:“怎麼還不出來?”“對啊,急死人了。”“這是要在裏麵呆多久啊!”

顯然都有些不耐煩了。

袁寧手一抖,把紅繩子從脖子上取下來,小心地放進口袋裏。玉佩已經消失,他隻剩這跟繩子了,等到那邊後他就纏到二嬸給的銀-行卡上藏好,可不能再丟了。

袁寧打開廁所門,怯生生地看向外麵的人。其他人見他這麼小,火氣也消了,讓開一條道讓他回車廂。袁寧一間一間臥鋪找過去,走到第六間,才見到在那看報紙的眼鏡男。

桌上已擺上了新鮮的水果和牛奶,見袁寧臉上有些迷惑,眼鏡男說:“早上的不新鮮了。南廣站換了新的,早上那些都分給別人吃了。”

早上才買的,怎麼就不新鮮了?袁寧沒有說話,手腳並用地爬到床上,仍是沒去動那水果,隻躺上床蓋住被子,背對著眼鏡男,睜大眼睛看著雪白的車壁。床鋪對成人來說有點小,對六歲孩子來說卻很大,他躺著躺著就蜷起了身體,把自己縮成一團。

火車晃晃蕩蕩駛遠,袁寧漸漸有了睡意。他的手下意識抓在胸前,想去抓母親留下的玉佩,抓緊衣襟後才想起它已經不見了,心裏空蕩蕩的,也不知是難過還是害怕。一陣困意襲來,袁寧頭抵著枕頭,合上了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袁寧感覺有東西在啃咬自己的手指,低下頭仔細看去,卻見一尾魚兒咬住自己手指。那魚兒魚鰭凜凜,魚鱗鮮亮,那雙魚眼極有靈氣,瞧著好似在那裏見過。它嘴中沒牙齒,隻吮著他指頭不放。